听到他的话, 青青眼里起了一层水雾，委屈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一副被抛弃了的可怜巴巴的模样。
“你委屈什么？”孔殿承不解, 他本来就不是青青的父亲啊。
“龙生龙, 孔雀生孔雀，一个水里游的，一个天上飞的，我们物种都不一样，怎么可能有血缘？”
他也不可能在之前的世界认青青一个龙崽当儿子。
他觉得自己还是只年轻孔雀，没做好成家的打算，不会上赶着养孩子。
青青仍是一脸控诉。
人形限制了青青的语言表达，他又不能随心所欲地变回龙形，又急又气之下，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孔殿承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他这哪里是养崽啊，应该是养了个小祖宗才对。
他想起青青说过，青青破壳后见到的第一个生物是他。他原以为只有雏鸟会把第一眼看到的活物当成自己的妈妈，难道龙崽也是一样的吗？
可青青经历了这么多世界，已经不算幼龙了，应该不会再有这样的误会。
孔殿承实在不理解青青这种认鸟作父的行为。
要是别的龙族知道，恐怕会以为他可以诱骗了龙崽，这是可以引起两族争端的程度。
奇怪，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或许在他原本的世界，羽族和水族的关系不太好吧。
不过这也是他能回去才要考虑的问题，这个世界又没有别的龙，他一向不会用将来的麻烦事来让现在的自己烦恼。
孔殿承在沙发上侧了侧身，用左手撑着额头，看向只干嚎却没流下一滴泪的青青。
在他淡然不带什么情绪的目光中，青青渐渐止住哭嚎，因为吸入凉气而连连打起哭嗝。
孔殿承不会哄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龙证明“我不是你爸爸”，颇有点纵容地叹道：“你在外面不准乱叫。”
青青“哦”了一声，又带着哭腔撒娇：“爸爸，抱。”
孔殿承完全不为所动：“自己爬。”
青青：“……哦。”
青青手脚并用，很快爬到沙发旁，手扶着沙发有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脸凑到了孔殿承跟前。
看着这张与自己相似、却更幼态的脸，孔殿承既觉得别扭，又有点喜欢。
他伸出右手戳了下青青肉呼呼的脸颊，放缓了声音说：“先去刷牙，然后去洗澡，换衣服，睡觉。”
他迟疑一下，又问：“你长牙了吗？”
也不知道青青现在这副模样，在人类中算是多大年纪。
青青用行动回答——他一咧嘴，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孔殿承表示无语，青青这样怎么看都不正常吧。
就算他没演过崽，对小孩的生长情况了解不多，也知道一般小孩是先学会走路才慢慢长齐牙齿的。
还好今天出门青青只开了一次口，也没怎么露牙。
孔殿承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乘坐的第一辆出租车的司机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那小孩被装到袋子里一直不哭不闹，没发出一点声音，而且冲他笑的时候好像露出一口牙齿……
司机大哥有些后怕，决定去请个平安符。
这一切，孔殿承并不知情，他只是在确定青青不能把自己牙齿变少几颗后，又叮嘱青青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要露齿，并记下如果带青青出门的话，最好戴上口罩。
青青自己不会刷牙。
孔殿承将新买的幼儿专用牙刷消毒，挤上牙膏，握着青青的小手教了一遍。
他直起腰时，不禁感叹一句：“我简直像你的保姆。”
这才第一天，他就开始怀念龙形的青青了。
青青对他的情绪十分敏感，察觉到他似乎有点不耐烦，立马转身抱住他的腿，仰着脸，眨巴眨巴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
孔殿承闭了闭眼，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不要用这张和我相似的脸卖萌。”
他余光能看到镜中的自己，一低头就是长相和自己极为相似的青青，总觉得有些微妙。
青青鼓鼓脸颊，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孔殿承很困，没有心情和青青多说，就拎着青青给浴缸里放水，然后把青青丢进去。
他没有帮青青洗澡的想法，转身出门去阳台上拿今天才给青青买的衣服。他并不担心青青会呛水，好歹也是龙。
等孔殿承拿着一身已经晾干的睡衣返回浴室时，就见青青光着身子游得欢快。
人形的青青对自己赤条条的模样反而十分坦荡，并不会像龙形时那样遮遮掩掩。
“出来。”孔殿承敲了下浴缸，耐心已经告罄。
他没有过往的记忆，但他恨清楚自己的性子，他不喜欢麻烦，也不想与别的生灵建立太深的联系。
以前和青龙的相处模式就正好，现在的青青让他有点苦恼。
青青是很识时务的，尽管他还想再玩一会儿水，可一听到孔殿承的声音，他就乖乖浮出水面，两只小手扒住浴缸边缘。
只是想要自己爬出来，对青青来说还是有些困难。
孔殿承将青青拎出来，用浴巾包住，放到新收拾好的次卧的床上。
“好了，睡觉！衣服……你先自己学学，看能不能穿上。”
他没有给别人穿过衣服，更别提是这么小的幼崽了。
只能让青青自己先琢磨一下，若是不会，那以后给青青买裙子吧，至少穿着方便。
青青被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却不知为何忽然感受到屁屁有点凉。
孔殿承回自己房间的浴室洗澡。
青青灵活地在床上滚了一圈，把自己从浴巾中解放出来，然后乖乖试着穿衣服。
好歹在人世间活了几十年，青青虽然没有穿过衣服，但也不至于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他还没学会不借助支撑物站立，就翻滚着，动作不太熟练地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除了裤子前后穿反之外，看起来并没有异样。
穿好衣服的青青想爬起来去照镜子，只不过他环视一圈，发现这不是他习惯的房间。
青青歪着脑袋想了想，发现自己也想不明白，就爬下床，四肢灵活地爬向之前他住的、还有熟悉气息的那间主卧。
当孔殿承洗完今天的第三次澡，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已经穿上衣服的青青。
呃，这样描述似乎有点歧义。
总之，青青有一定的自理能力，还是让孔殿承有点欣喜的。
如果青青真的像普通人类幼崽一样，什么都需要他代劳，那他说不定哪一天真的会弃养的。
“你还挺聪明的，继续加油。”孔殿承随口夸奖一句，因为急着打发了青青他好休息而显得有点敷衍。
青青并没有察觉到，他只觉得承承这句话再实诚不过了——自己确实十分聪明。
青青扬起下巴，一脸骄傲。
孔殿承却没将视线继续放在青青身上，他打了个浅浅的哈欠，声音都带着困意：“既然已经穿好了衣服，那就回你房间睡觉吧。”
青青骄傲的表情一愣，继而转为迷茫——“回你房间”是什么意思？承承要和他分开吗？
孔殿承接下来的话让青青明白确实是他想的那样。
“你现在是人形，可以有自己的房间。”
因为太困，孔殿承等不及头发自然干，转身去找吹风机，边和青青说道：“你先住次卧，要是你喜欢别的房间，以后再换。”
青青不喜欢别的房间，他已经盘在承承手腕上睡了几十年，早已经十分习惯，他从来没有想过变成人后就要一个人睡觉。
青青撒娇卖萌，想和孔殿承一起睡，遭到十分无情的拒绝。
孔殿承：“你已经长大了。”
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小细龙了。
他能接受小青龙缠在手腕上，却不习惯人类幼崽睡在身旁。
青青反驳：“我，宝宝。”
“哪有一顿吃一百斤海鲜的宝宝？”孔殿承冷哼一声，直接提着青青的衣领将人送回去。
“而且，别人家的宝宝都是住自己的婴儿房的。”
孔殿承在将青青丢在床上之前迟疑了一下，因为青青穿着自己的衣服在地上爬过，但他犹豫了一秒，就装作没有想到这一点。
反正这是青青的床。
养崽嘛，不用太精细，稍微糙一点才能增加幼崽的抵抗力。
绝不是因为他懒。
“晚安。”孔殿承调好空调，关灯离开。
对于青青晚上单独住，他是完全不担心的，毕竟不是真正的幼崽。
孔殿承终于能躺在床上，他明明没做什么，总觉得比晨跑后还累。
他难得想到了父母，不是这具身体的父母，而是他自己的父母。
其实他脑海里也就只有这个称呼而已，他完全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模样，他们又为何忍心让他单独在各世界流浪的……
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孔殿承叹气，他喜欢活在当下，很少去纠结那些事，现在好不容易想感性一下，也矫情不起来。
还是睡觉吧。
他习惯地将右手搭在左腕上，没有触到那一抹冰凉、光滑又很有规律的起伏的手感，才想起青青已经变成人了。
或许他应该再定做一个手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