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棉悄悄地脑袋偏开,车厢内昏暗,裴拾茵电脑还大亮着,苏棉想,裴拾茵应该不知道她脸正红着。
“我,我要去研究所,”苏棉又朝前挪了点,半张脸都要埋进靠背上:“早上还有事。”
裴拾茵嗯了声,把头低下继续看文件:“送你过去。”
苏棉还想说什么,裴拾茵补了句:“我来得及。”
苏棉只好闭嘴。
裴拾茵沉迷工作倒是心无旁骛,苏棉就不一样了,本来刚才就想得很多,这会儿手还被握住。
不知道裴拾茵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她拉着苏棉的手,直接往脸上蹭。
口罩毛绒的触感,一下一下地轻抚着苏棉,她没想过,原来手背也能有这么痒的感觉。
裴拾茵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和晶晶搭着工作的话,苏棉看着研究所的门口越来越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口气才落,她的手突然被放开,裴拾茵搂住了她的腰,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电脑已经被放在了一旁,裴拾茵另一只手摸了两下苏棉的下巴。
“乖乖等我回来。”裴拾茵对她说。
苏棉点头:“嗯。”
“我在R市待一周,之后会去意大利,”裴拾茵想了想:“每天晚上十点,我会给你打电话。”
苏棉不过脑地就问:“打电话干什么?”
裴拾茵笑了笑,先是轻轻戳了一下苏棉的脑袋,惩罚她的不懂事,而后才解释:“给苏老师报告行程,分享我的生活。”
苏棉笑着点头:“好啊。”
话至此,晶晶的车停了下来,苏棉立马离开了裴拾茵的怀抱,打开了车门。
腿才落地,苏棉才恍惚自己刚才太急了,她又将腿缩了回去,转头对裴拾茵说:“我等你回来。”
裴拾茵的眼睛又对她笑了,并对她招手:“去吧。”
裴拾茵的车离开时,苏棉视线之内正好飘来一片枯叶,落在了她的帽子上,她抬眼朝上看,能见着模糊的一片褐色阴影。
苏棉把枯叶取下来时,很重地叹了一口气。
枯到不行的叶子,轻轻一折,叶子就碎了。
苏棉觉得自己刚刚太别扭了,裴拾茵要离开半个月,或许更久,她却什么像样的离别话也没有说。
“我想和你谈恋爱,可以吗?”
苏棉脑中回响自己几十分钟前说的这句话,一种或许可以牵强地命名为后遗症的东西,让她的神经细胞后知后觉地颤抖起来。
咔的一声,手上的枯叶又被她捏碎了一半。
苏棉拿出手机,翻出裴拾茵的微信,很快地打出一段文字发过去。
苏棉:我刚才害羞了
文字发过去很久,苏棉都站着,直到风吹得她有些冷了,才晓得抬脚进研究所。
从小在老师的尖子生的环境里长大,苏棉自然不太晓得那些你侬我侬的事,她或许有听闻,却大多没有深究。
她自认为不需要这东西,平日里自然也没将它放在眼里,偶尔遇到关系到自己的这些事,除了尴尬,没能再多给半点情绪。
谁喜欢她,谁刻意靠近她,都让她觉得尴尬。
但裴拾茵却不一样,她对裴拾茵的感情像是水到渠成,又像是突然爆发,怎么也收拾不明白。
这几天发生的事,足够她消化好久,也足够叫她在私底下,脸红一阵白一阵,偷乐一阵,害羞一阵。
等苏棉到了实验室楼层,她才收到裴拾茵的回复。
只两个字:傻瓜
苏棉停下了步伐,笑了很久。
而她不知道的是,裴拾茵在苏棉下车的瞬间,立马拿起了手机,给远在他国的许然打去了电话。
许然向来睡得早,伦敦时间已至凌晨,许然接起电话时,话里浓浓的鼻音。
“妈。”裴拾茵叫了她一声。
许然还是那个半睡半醒的语气,含糊地应了一声:“怎么了?这时候打电话。”
裴拾茵嘴角压着笑意:“我和棉棉在一起了。”
许然那边应的一声长音,先是低沉,到后面几近尖叫:“什么?”
裴拾茵笑意压不住了,她知道,妈妈这下彻底清醒了。
“你和苏棉在一起了?”许然足够惊讶。
裴拾茵应她:“嗯。”
许然亢奋:“跟妈妈说说,快。”
裴拾茵不介意分享,她摸了摸手边的花束:“我今天出差,她一大早来找我,八点,在我家门口,”裴拾茵抬头看了眼正在开车的人:“和我的助理偷偷商量好的,在我去公司前把我拦下,给我送了花。”
“天啊,”许然开心:“苏棉买了花吗?”
“嗯,”裴拾茵可能没意识到,她的语气有多骄傲,多开心:“买了九枝粉玫瑰,还搭了满天星,米黄色的包装纸,系着蝴蝶结。”
“然后呢?”许然问。
裴拾茵轻松地靠着车后座,回想苏棉小声同她说话的样子:“她说想和我在一起。”
许然在那头,十分不矜持地笑出了声。
“苏棉怎么会,她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许然问:“你们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裴拾茵:“她昨天在我书房,看到那个柜子了。”
许然:“你那个柜子确实有点夸张,然后呢?”
裴拾茵昨天的担忧,全部化成今天的笑脸:“没有然后,她看起来很害怕,就走了。”
许然笑了笑:“我以为,告白这事会是你先开口。”
裴拾茵低头:“我也以为是我。”
但话虽如此,裴拾茵怎么也构想不出,她会在什么场合对苏棉说出这样的话。
她总担心苏棉推开她,再也不见她,这比她想过的任何坏事都要残忍,让她难以接受。
“无论如何,女儿啊,”许然把手放在胸口:“妈妈为你开心,守得云开见月明,恭喜你。”
裴拾茵笑:“谢谢。”
不管是下雪天,下雨天,大风天,裴拾茵的世界从今天开始,今后的每一天,都叫晴天。
苏棉许多事都蒙在鼓里,从前的裴拾茵要是藏着不让苏棉知道,苏棉还真的就会一直不会知道。
但从现在开始,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首先的不一样,发生在苏棉第二天早晨醒来,手机疯了似的收到了许多条微信。
来自许夕颜的,来自欣怡的,来自张筱的,来自林露的……
都在祝福她和裴拾茵长长久久。
苏棉才刚醒,这一条一条看下去,脑子懵懵的。
她下意识就想问问裴拾茵。
这么想了,便这么做了。
电话打过去的瞬间,苏棉才意识到,裴拾茵或许还没醒,但下一秒,裴拾茵把手机接了起来。
“棉棉,”裴拾茵听起来精神的很:“早。”
苏棉起床音很重:“早。”
她边伸懒腰边说:“我收到好多人的消息,她们在祝福我们,”苏棉把手指放在下唇,疑惑:“怎么都知道了?”
裴拾茵毫不掩饰:“我说的。”
第49章
挂断裴拾茵的电话后, 苏棉起床把房间的窗帘打开。
又下了一夜的雪,窗外的世界很美。
她对来祝福的朋友, 一一回复了谢谢,再加一句早上好。
这些恍惚过去后,她才渐渐把把自己身上那张“裴拾茵女朋友”的标签, 贴紧一点。
昨天晚上十点,裴拾茵准时打来了电话,聊天内容一如既往,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苏棉悠着和裴拾茵说话, 光着脚踩在客厅的地毯上, 和裴拾茵说今天发生的琐事, 再因裴拾茵的劝告, 听话地上了床。
裴拾茵电话里咳嗽已经好了很多, 她去了南方的城市, 气温不那么低一些, 不过苏棉还是让她多穿点。
中间许多时间,两人在两头都没有说话, 没有人觉得别扭,苏棉知道裴拾茵在那头泡咖啡,她偶尔能听到声音。
而她趴在床上,拿指甲抠床罩缝合处的白线, 有一下没一下。
明明没说什么,但这段电话却打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裴拾茵叫她去睡觉才作罢。
苏棉后来想, 她们这个样子,好像和从前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她不得不承认,这晚,她睡了这一个多月来,最舒服的觉。
今天出了太阳,不过仍旧抵不过天,柔弱地掩在云后,发着一点也不刺眼的光。
苏棉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又给家里的绿植浇了花,才去厨房准备早餐。
一直以来,苏棉都习惯提前至少一小时起床,这样她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做闲事,不至于匆忙,也不至于踩点。
项目已经开始,苏棉出门前拉了个小行李箱,并关好家里的一切,准备在研究所的宿舍住几天。
接下来的日子,苏棉和裴拾茵的联系变得间间断断,裴拾茵口中的半个月,也因为两人的忙碌,变得不那么难熬一些。
裴拾茵去意大利的第四天,苏棉收到了裴拾茵寄来的一个快递。
苏棉午休时间去楼下取了件,拿上楼去拆开,从纸盒子里拿出一个铁盒子。
因为裴拾茵事先没有告诉苏棉,苏棉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
“又是明信片?”
和上次的场景交叠在一起,这次拆包裹,冯羽也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