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传过来几句英文,贺闻溪勉强分辨出,是助理在提醒他爸视频会议将在五分钟后开始。
果然,贺柏岸道,“先挂了,晚点给你打。”
把手机扔开,贺闻溪数了数,这次他爸说了四句话,还挺优秀。胡乱想着,贺闻溪再次疲倦地闭上眼,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贺闻溪是被热醒的。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房间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
外面好像又下起了雨,冷风从窗户灌进来,他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炉子上烤的唐僧,已经半熟了。
挣扎着坐起身,等贺闻溪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趿着拖鞋,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卧室,站到了隔壁房间的门前。
盯着白色的卧室门,贺闻溪抬起手,在离门还有两寸时,又停住了。
这个时间,裴厉可能已经睡了。
如果没睡,在“午夜飞行”忙了半个晚上,肯定也很累。
理智告诉他,只是发烧而已,毕竟连眼皮都是烫的,现在应该下楼去吃药,但仅剩的体力根本拉不动沉重的躯体。
贺闻溪重新趴回了床上。
他开始缓慢地在脑子里思考。
他爸妈和爷爷不知道现在在地球的哪一块大陆,等他们回来,估计他都又能活蹦乱跳了。
顾叔住在草坪对面的副楼,可外面在下雨,而且顾叔年纪大了,这个时间把人叫醒,估计一晚上就别想再睡了。
过了两分钟,贺闻溪打开手机,点进微信,找到了那个白色头像。
上周五晚上加了好友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聊过。
贺闻溪手指开始在键盘上按来按去。
我好像生病了。
删掉。
我发烧了。
删掉。
你明天起床的时候记得来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
再删掉。
只是发烧而已,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一点也不酷哥?
纠结了一会儿,贺闻溪丢开手机,决定睡一觉,说不定明天睡醒就好了。
没想到他刚闭上眼睛,手机就响起了提示音。
【裴厉:有事?】
黑暗里,贺闻溪的眼睛被手机屏幕的光照的一酸。
贺小少爷心想,我就矫情,我都生病了!
他“啪啪”打字:“裴厉,我难受。”
没过多久,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敲门声,隔了两秒,门就从外面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按亮了房间里的灯。
贺闻溪下意识地开始装死。
临到人已经来了,他又开始觉得太没面子,主要也不是什么大病……
想是这么想,感觉到温凉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贺闻溪下意识地嗅了嗅,半睁开眼睛,带着点鼻音道:“我好像发烧了。”
此时的贺闻溪皮肤白皙的底色上浮着一层浅红,特别是眼尾,洇着桃花瓣的色泽,唇色也是嫣红的,眼里有些迷糊。
裴厉的掌心贴在他额上,触到了一手的潮湿。
不过贺闻溪是少数出汗也让人觉得格外干净的类型,反而因为碎发被汗水浸湿,显出一种湿漉漉的美感来。
“我是不是感冒了?”贺闻溪自顾自地开始嘀咕,“但我没喉咙痛,也没有鼻塞,也不咳嗽,我以前感冒,每次都会先喉咙痛。”
裴厉等他絮絮叨叨地说完,才开口:“嘴张开。”
没问裴厉是要做什么,贺闻溪一个指示一个动作,刚张开嘴,就感觉有冰凉的什么东西被放进了他嘴里,还有股消毒酒精的味道,下意识想咬一咬。
像是预判了他的动作,裴厉提醒他:“别咬,是体温计。”
“唔,”贺闻溪应了一声,换成松松叼着。
但测温要测五分钟,没两分钟贺闻溪就闲不住了,他望向坐在床边地毯上正在看手机的裴厉,口齿不清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找你?”
难为裴厉听明白了:“你在我门口停了一会儿又走了,然后微信在两分钟里,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见贺闻溪眼睛微微睁大,裴厉先一步开口,“不能说话,还有两分钟。”
贺闻溪只好怏怏地把话憋了回去。
五分钟时间终于过去,裴厉看了看温度计:“三十七度六,低烧。”
见裴厉来他房间前,先去楼下把医药箱提了上来,还端了杯温水,贺闻溪开始趴床上指挥:“那盒蓝白色包装的,对,就是它,我以前发烧了就吃这个,比较好咽下去,不卡喉咙,而且——”
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爸估计是开完会,重新想起了他这个被扔在家里的儿子。
贺闻溪瞥了眼裴厉,犹豫了两秒,还是接了电话。
贺柏岸先生有种超能力,时隔四五个小时,还能续上之前的话题:“明后天怎么安排?在家做题?”
贺闻溪“嗯”了一声,“差不多吧。”
“身体吃得消吗?”
贺闻溪烧得头晕脑胀,眼睛都快发花了,很想告诉他爸他现在在发烧,全身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但最后也只答了句:“没有生病,不用担心我。”
贺柏岸:“你和新来那个哥哥,怎么样?”
贺闻溪忍不住看向站在几步开外,在等他接完电话的“新来的哥哥”,嘴里回答:“挺好的,不用担心我们打起来会把房顶掀了。”
“房顶太高,你想掀也掀不了,记得跟他好好相处。”
贺闻溪一时之间有点无语。
在裴厉住进来快两个星期后,他爸终于想起来关心关心他们相处得好不好了。
不过,贺闻溪心里冒出点疑惑,主要是他爸极少会特意叮嘱他,要跟某个人好好相处。
而且,他爸是一个非常纯粹的生意人,无利可图的事,从来不会做,更不会叮嘱他做。
电话对面再次传来助理的声音,这次是提醒他爸预约的客人到了。
这种情况遇得太多,天知道他爸又是在哪个夹缝时间给他打的电话,贺闻溪先一步开口:“行吧,你忙你的,下次聊。”
他爸照例以“有什么事找顾叔,解决不了就给我打电话”为结尾。
挂断电话,贺闻溪对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
裴厉把药和水杯递给他:“先把药吃了。”
回过神,贺闻溪跟裴厉解释:“是我爸打来的电话,问我们相处得好不好。”
他捧着水杯,试探性地问:“我觉得我们相处得挺好的,对吧。”
裴厉没有反驳。
贺闻溪就当他默认了。
于是,把药咽下去后,贺闻溪开始试图得寸进尺:“既然我们相处得不错,那你可以在我房间多呆一会儿,等我睡着了再走吗?”
或许是生病的人会变得脆弱,也或许是夜色会滋生人的贪婪,还有可能是他爸难得给他打了通电话。
谁知道呢,反正贺闻溪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裴厉没有马上回答。他端着空了的水杯转过身,朝外走去。
贺闻溪盯着他迈出的每一步,觉得是意料之中,可又不由地有点失落。
他和裴厉才认识不到两个星期,即使互相住在对方隔壁,在学校也是同桌,但确实还不够熟。
他提的要求,有点过线了。
没想到,就在他纠结是说“晚安”还是说“抱歉”时,房间的灯被关上了,昏黄的小夜灯亮了起来。
将水杯放到桌上的裴厉又走了回来,然后重新坐在了床边的地毯上。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衬衫,屈着长腿,背靠着床沿,姿势有几分放松。从贺闻溪的角度,能看见他耳侧细碎的头发,棱角分明的侧脸,以及被昏暗光线勾勒出锐利线条的喉结。
手机屏幕亮起来,裴厉瘦削的手指握着手机,已经点出了一套数学题,光映亮他的眼睛,里面没什么情绪。
贺闻溪怔了怔:“我还以为——”
“睡觉。”
裴厉没有回头,嗓音是惯有的清冷,像玻璃杯里的碎冰。
“我这就睡!”贺闻溪将被子拉到脖子下面,立刻闭上了眼睛。
憋了一会儿,贺闻溪偷偷睁开左眼,确定裴厉没发现,这才翘着唇角悄悄笑起来。
他爸妈和爷爷长年不在家,有时贺闻溪想知道他爸妈这一个月里分别都住哪儿,还得找他们的助理拿行程安排表。
但又不能说他爸妈不负责。
他们给他找了管家,找了尽责的司机和保姆照顾他生活。
他刚上幼儿园时,让国外藤校的留学生来陪他看英文动漫、看识字卡、唱儿歌。上了小学,又让本市的特级教师陪他写作业。
以至于当他想埋怨父母时,都找不到理由。
想告诉父母自己很孤单时,更是理不直气不壮。
可又确实很孤单。
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家里其实只有他一个人。
不管是顾叔、徐姨还是别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他们来他的家里上班,每到下班和休假,他们就要回到自己的家里,陪自己的家人。
一直到上初中前,他睡觉时还是会用被子捂住脑袋,有时半夜下楼喝水,他都会害怕。
整栋房子里除了他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太安静了。
他甚至会想,要是他半夜突发心脏病什么的,是不是都不会有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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