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让开!”
晏礼冲上去,照着丧尸的头就是一电棒,丧尸直挺挺瞪着眼瘫倒了。
大娘粗喘了一口气,坐在地上涕泪纵横。
晏礼走过去拉她:“大娘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啊?”
大娘一直不说话,只是流眼泪。
晏礼警惕地退后一步:“大娘,你你你你你该不会是被同化了吧QAQ?”
大娘喘口气将擀面棒扔下:“天杀的这老不死的呜呜呜呜呜,怎么就这样了啊!”
晏礼心一颤,回头仔细看倒在他身后的丧尸。丧尸的左半边脸腐烂了,被鲜血覆盖的右半边脸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三颗痣。
三天前他来这里吃早餐,大爷嘴里叼着一个空烟袋,笑眯眯和他打招呼,脸上的三颗痣组成了一个三角形。
晏礼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了,难受得喘不上气。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相识的人死亡,大爷甚至死在了他的手上。
晏礼昏昏沉沉摸进口袋,掏出所长给他的药,就要喂给大爷。
大娘拉住他:“作甚呀?当心他咬你一口。”
晏礼吸了吸鼻子:“说,说不定大爷还有救。”
大娘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别哄你大娘了,我家丫头早就和我说过了,他已经……已经不是活人了。”
晏礼难受得不行,是他亲手用电棒杀了大爷。晏礼卷起上衣的袖子,探过手帮大爷擦脸上的污血。
大娘拉住他:“作甚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他再传染给你,你一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大娘可打不倒。”
晏礼哽咽了一声。
大娘摸了摸耳朵上的金耳环:“这是二十年前进城你给我换的。”
二十年前她还不老,但也不年轻了:“三十好几快四十了,学人家年轻娃娃戴什么耳环。”
他站在金店前,一张脸衬得更黑:“还年轻,还能打扮了,换上一副耳环,戴好多年,也不亏。”
大娘叹口气,轻轻摸了摸腕间的银手镯,手镯是用两股粗银丝绞成的:“这个镯子是你用三块大洋打的,这么多年越戴越亮了,去年你说换上一个,我也舍不得。”
大娘脱下镯子,放在大爷的手边:“有娃娃们了,我还得活着,你就带着它去吧。”
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拉起晏礼:“走。”
晏礼难受得不行,迫切地想找什么事情来做,迫切地想救更多的人。他突然想起经常在早餐店遇到的父女俩:“大娘,你知道璐璐和她爸爸住在哪里吗?”
大娘想了想:“礼拜三,璐璐肯定是上学——小心!”
一个丧尸从晏礼背后扑过来,大娘抡着擀面杖干脆利落地爆了头。
晏礼:“……”
他的伤感情绪瞬间被大娘吓没了,连忙带着大娘躲上车。他们所里的车都是统一分配的,经过特殊改装,安全很有保障。
刚刚那个丧尸,行动明显更敏捷了一点,而且他是从自己身后扑过来的,这是不是说明,这个丧尸有了一点思想?
或许刚刚那个丧尸,已经同化好几个人,才使得自己进化了。
不过话说回来,晏礼心有余悸地瞧了一眼大娘手里的擀面杖,他总觉得大娘似乎更厉害了一点。
不过这也说不准,毕竟大娘刚才面对着的,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丈夫,自然下不去重手。
晏礼将大娘送回研究所,又开着车去其他地方救人。
一连搜索了好几个区域,晏礼将救下的十几个人全部送回研究所。此时已是深夜,晏礼强打着精神,搜寻最后一条由他负责的街道。
这里没有活人的呼喊,也没有丧尸的嘶吼,就连空气都是一片死寂。街道两旁的路灯闪着微弱的光,晏礼放下心。
没断电,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
黎纪打来电话:“学长,两个小时后安排撤离,赶快回研究所。”
“好,我尽量,你也注意安全。”晏礼挂断电话,正要上车,突然听到一家黑不隆冬的超市里传来一阵敲击声。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未知生物引他上当的陷阱,千万不要进去,千万不要进去,两个小时后就能撤离了——
可是,万一真的是幸存者呢?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晏礼深深吸了几口气,攥紧手里的电棒,一步步走进超市。
超市里一片漆黑,晏礼不敢贸然开灯,举着电棒摸黑前进。
他的手心出了许多汗,电棒的手柄太光滑,晏礼担心电棒会脱手,思绪一飘,脚下的步子立马错了,右腿磕到超市的货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完了。
心跳声剧烈地震着鼓膜,下一秒,整个超市亮如白昼,晏礼被晃得睁不开眼。
在他对面,密密麻麻站了几十个人,他们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诡异笑容,牙齿又尖又密。
七个小孩子被他们围在中间。
一个小女孩儿裙子上的蕾丝蝴蝶结沾了一半血迹,闭着眼睛躺在小男孩儿怀里。小男孩儿满脸泪痕:“救,救救我妹妹……”
小女孩儿被他的声音吵醒,睁开眼吓得直哭。
晏礼呼出一口气,看来小女孩儿还没有被同化,还活着,真好。
只是仅凭他一己之力,完全没有办法对付这么多人。不过那群未知生物,似乎也不打算动手,就只是龇牙笑着看他。
晏礼被盯出了一脑门汗,忍不住开口道:“我说诸位,你们想怎么样,咱们……划个道道出来?”
空气太过安静,剧烈的心跳声快把自己吵聋了,晏礼自暴自弃地笑了一下,寻思着就算死也不能做个被自己吵聋的聋死鬼。
未知生物的女首领盯着他,眼睛亮了一下,伸手指了指那七个小孩儿,又指了指晏礼。
晏礼看不懂她的意思,怔了一下:“你是说,让我跟他们交换?”
女首领也听不懂他的话,同样怔了一下,犹豫着点点头。
“提,提前说好了啊,你,你可不能不不不不讲信用。”晏礼眨眨眼,突然意识到自己跟一个侵略家园的未知生物谈信用问题有多愚蠢。
然而这个女首领真挺讲信用,他走过来之后,真的把那七个小孩子放了。
晏礼给黎纪发了一条短信,也不知道黎纪能不能顺利找到这七个小孩,晏礼的眼眶有点酸涩,打开手机界面看了一眼。
父母都活着,歆歆也活着,殷与笙……也活着。
女首领见他哭了,拍了拍他的肩,对他竖起大拇指。
晏礼:……
我看不懂你在说什么,我都要死了,你能不能不要打断我的伤感情绪。
女首领见他没反应,指了指他的脸,重新竖起大拇指。
晏礼:……
不是吧,你们未知生物也看脸啊?
—
黎纪的车停在街口,七个小孩子向他跑过来。
“呜呜呜呜大哥哥你快去救那个哥哥呜呜呜呜呜。”
“好可怕,他们是吃人的怪兽呜呜呜!”
“怎么办,大哥哥呜呜呜呜呜……”
黎纪的心一沉。
搂着妹妹的小男孩儿擦了擦眼泪:“我记得路,我带你去。”
可惜黎纪去得迟了,整个超市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
晏礼捂着手臂上的牙印,坐在一边。
其实他与自己的父母并不亲近,因为他们都是研究员,一年都见不了两次面,从小到大只有殷与笙一直陪着他。
那人虽然总是冷冰冰的,一副很嫌弃他的样子,但在他被别人欺负的时候,那人总是会挺身而出。
幼儿园发的豆沙包,他啃了馅儿把皮扔给那人,那人也不嫌弃。
初中的时候,一个男生给晏礼写情书,男生的家长闹到学校,指着晏礼鼻子骂不要脸,只有班主任和殷与笙护着他。
之后晏礼被社会上的小流氓骚扰,殷与笙学了跆拳道,就为了帮他打架。
身体越来越滚烫,晏礼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发生一种很可怕的,不可逆的变化。
他就要变成丧尸了,变成一具腐烂的丧尸,浑浑噩噩游走在街道上,再被某个人爆头,彻底死亡。
晏礼颓丧地靠在墙上。
殷与笙,我好想你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辆车急刹在晏礼面前,殷与笙匆匆跳下车。
晏礼连忙将袖子捋下来盖住手臂上的咬痕:“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殷与笙眸色沉沉地盯着他:“刚把殷与歆和她同学送到研究所。”
“然后你就来找我了?挺有良心的嘛!”晏礼吸了吸鼻子,竭力抑制住眼泪,“你救了几个人啊?”
殷与笙挨着他坐下,向来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
“比你多。”
仿佛有一把火在身体内部点燃,晏礼的五脏六腑又热又痛,他知道自己快要变异了,现在就是再不舍,也必须骗殷与笙离开这里。
殷与笙盯着他:“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
“什么?没有啊。”晏礼攥紧袖口,下一秒他被殷与笙捏着下颌张开嘴——
殷与笙强制晏礼咬伤了他。
“你干嘛啊!”
晏礼顾不上被捏痛的下巴,用力推开殷与笙:“你是不是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