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姚华炸毛,“你才怀了!我就是想吃口酸的开开胃!”
谢竹声憋笑:“行行行,给你做,好了吧。”
季姚华一双大长腿憋憋屈屈地蜷起来,哼哼:“这还差不多……”
夏夜天长,晚上七八点吃完饭,天色才完全浸入黑暗,一弯细月挂在天穹,柿子树的枝头被风晃动,哗啦啦地响。
谢竹声趿拉着凉拖,拿把扇子坐在院子里纳凉,望着月亮舒舒服服地叹口气:“夏夜追凉月满庭……”
身后有人笑道:“谢家池上旧山青?”
谢竹声回头,就笑起来:“知意哥。”
沈知意拿着平板走过来:“要看看今天的照片么?”
“看……知意哥你等等,我去拿个东西。”
谢竹声想起什么,立马站起来跑进堂屋去了。
沈知意看看他背影,回过头又看看他刚刚坐着的台阶,就夹着平板,抽了张湿巾,给两人擦了块干干净净的地方出来,才谨慎地坐下来。
谢竹声跑进屋子,里头点了灯,陆深正坐在桌边打电话,麦克风关了,被他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
两人短暂对视一眼,谢竹声就跑到柜子边放的行李箱那儿去,陆深讲着电话,目光一直跟着他。
就看小青年蹲在行李箱边翻翻找找,宽松的T恤包住腰臀,因为蹲姿而绷紧,勾勒出一截浑圆的弧。
陆深眸色微深,捏在麦克风上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泛白。
青年浑然不觉身后男人的目光,找到了什么东西,便合上箱子放到原位,站起来又往外跑。
冷不丁听到身后人问:“去做什么?”
“嗯?”谢竹声回头,指指自己,小小声地道,“问我吗?”
陆深略一点头,看看他手中的东西,是个平板。
谢竹声就说:“知意哥喊我看照片,我想挑一些传过来。”
陆深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挑我的么?”
“啊……”谢竹声抿抿唇,微微垂下眼睛。
陆深很耐心:“挑不挑我,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刚刚在打电话的原因,眼下从神色到语气,都透出一种端正和严肃来。
偏偏又问的是这样的话。
谢竹声脸上燥燥的:“你不打电话了么?”
电话那头的助理已经识趣地噤声,默默听着老板调戏未来的老板夫人。
“你更重要。”陆深看着他,又问一遍,“挑我的照片吗。”
“…………”谢竹声告饶,“挑,一定挑!”
陆深满意,终于动动指尖:“去吧。”
拖鞋立刻啪塔啪塔响起来,谢竹声头也不回地溜了。
陆深举着手机,望着他慌促的背影,轻轻笑了一声,随即恢复淡漠:“你继续说。”
“好的老板。”
院子里也开了灯,屋檐下的灯泡洒下微微枯黄的光,谢竹声抱着平板,跟沈知意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地看照片。
“这张超好看,闻姐姐和谷姐姐都超帅!”
“哇,这张这张,知意哥你真的好有西装暴徒那种感觉啊!”
沈知意轻笑:“西装暴徒?”
“嗯嗯!”谢竹声点脑袋,“就是那种,看着斯文绅士,其实杀人不眨眼!特别酷!”
沈知意忍不住笑出声来,偏头看他:“那这张要不要?”
“要!知意哥你传给我。”
“好。”
季姚华擦着脑袋从卫生间出来,脚步一顿:“你俩坐这儿干嘛呢?”
谢竹声一抬头,眼睛一下睁大:“呀,你怎么不穿衣服?!”
季姚华光着膀子,勾着嘴角扯扯裤子:“我穿了啊。”
“上衣!怎么不穿?”
“男人露个膀子又能算什么事儿。”季姚华踢踏着拖鞋走过来,故意把自己的腹肌往灯底下晃,居高临下睨着谢竹声,“好看不?”
谢竹声捂住眼睛:“我瞎了……”
沈知意轻皱眉头:“小季,能把衣服穿好吗?”
谢竹声跟着点头:“赶紧穿好,坦胸露乳的多不雅观。”
“艹。”季姚华燥着脸,“你怎么遣词造句的,我好好一身材,要胸肌有胸肌腰腹肌有腹肌,被你这词儿一说,生生搞得像是油腻大肚男……”
谢竹声赶他:“别磨叽,快去快去!”
季姚华秀身材不成,反倒觉得尴尬起来,赶紧披着毛巾跑了。
沈知意还皱着眉:“这个小季……”
他看起来很想骂脏话,但毕竟不是会在背后吐槽别人的人,只能勉强笑了下:“算了,我们接着看照片。”
谢竹声附和:“啊对,看照片、看照片……”
陆深终于结束工作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屋檐底下的水泥台阶上并肩坐了一排,沈知意凑在谢竹声耳边,低声笑语着什么,另一侧,季姚华也歪着脑袋,专注地望着青年手中的平板。
陆深顿了顿,轻轻咳了一声。
三人闻声回头,谢竹声眼睛微微一亮:“陆哥,你忙完啦?”
“嗯。”陆深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微微俯下身,“还在看照片么?”
季姚华插嘴:“照片已经看完了,我们在看谢竹声画画呢。”
他瞧着谢竹声手里的平板,啧啧赞叹:“没想到画得还挺好。”
陆深抿了下唇,看向谢竹声:“在画谁?”
谢竹声眼神躲闪,有一丢丢心虚:“嗯……”
他还没“嗯”完,季姚华就嘴快地道:“画闻钥和谷元姬呢,嘿,还真像呢!”
陆深:“…………”
他垂眸看向青年手里的平板,终于第一次看见了谢竹声的画。
——飞扬的长发,飒爽的军装,美丽的女人……的确漂亮好看,看似随意的线条却精准勾勒出人物的灵魂,任谁来看,都会发出不自禁的赞叹。
什么都好,可画的不是他。
谢竹声有些惴惴,忐忑地望着他。
虽然(似乎)答应过陆深不画别人,可他是画人物的,看见能激发灵感的人就忍不住,怎么可能做得到……
他虽然欣赏一些人的美色,但真的只是最单纯的欣赏而已,绝对没有任何一丝一毫多余的情感,他发四!!
他紧张地望着陆深,企图用眼神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歉意和纯洁。
都是为了艺术呀!
出乎意料的是,陆深看起来竟然真的没有生气,甚至还颇有兴致似的,仔细看了看平板上的画:“这种是……板绘?”
他一直还以为青年是在纸上作画,还计划在家里布置一间专用的画室……
谢竹声忙不迭点脑袋:“嗯呐!”
陆深瞥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揉了下他的头发:“什么时候能画完?”
沈知意笑道:“竹声才开始画,大概还需要一阵时间,陆总这是要睡觉了么?”
陆深目光淡淡扫过他:“随便问一句而已。”
谢竹声想了想:“那陆哥你先休息,我们一会儿画完就进来,不会吵到你的!”
……你还很贴心?陆深心底微微冷笑,沉沉盯了他一会儿,扯了下嘴角:“行。”
他转身回堂屋里去了,谢竹声拧着脑袋目送他背影隐没在屋内的暗影中,忽的想起什么,看了一眼院子西侧女嘉宾的睡房。
窗户黑着,竟然不知何时早已熄灯休息了。
谢竹声小声:“今天是不是不用写信?我差点都忘了。”
“嗯。”沈知意点头,也压低了声音,“导演昨天讲过,第二三期只需要第一晚和最后一晚写信,其他时候不需要。”
季姚华嘲笑他:“这都能忘,敬不敬业啊。”
谢竹声推了他一下:“你小点声。”
他望望光线昏暗的院子。大门已经被谁关上了,远处遥遥传来一两声狗吠,还有些叫不出名的虫子在卖力地唱。
而头顶的灯罩上,已经吸引了不少飞虫来扑撞,不停发出撞击的闷响。
大约山中总比城市要更宁静,山里头的夜晚也比山下更黑更暗,一阵凉风拂过后颈,白日的热意全散了,一股凉气悄无声息地顺着脊椎爬上来,谢竹声蓦地打了个哆嗦。
沈知意立刻看向他:“冷?”
“有点儿。”谢竹声搓了下胳膊,小声道,“要不我们还是进屋子去吧,在院子里说话,也容易吵到闻姐姐她们……”
沈知意就起身:“好。”
谢竹声跟他一前一后迈过门槛,听见身后脚步声紧跟,不由回头:“你不回自己房间睡觉,还跟着我们干嘛?”
季姚华从他手里扳过门扇合上,抬脚就往屋子里走:“我还不困,我看你画完再走。”
……行吧。
宽大的睡房中静悄悄的,陆深正躺在炕上看手机,他旁边的枕头摆放得整整齐齐,深红色被子也给铺开了,就等着一个人来躺。
听见一阵脚步声响,他就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
陆深沉默了下,沉沉叫人:“季姚华,你还不睡么。”
季姚华羡慕嫉妒恨地盯着这座大炕,借口很充足:“我要看谢竹声画画。”
谢竹声走到炕沿,一看炕上,就抿嘴笑起来:“你还帮我把被子铺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