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竹声看了眼陆深,陆深却也在看他,两人对视一眼,谢竹声先挪开视线,沈知意轻轻碰了下他的肩膀:“我们也走吧?”
谢竹声抿抿唇,跟着他出门了。
每对出门约会的嘉宾旁边都跟着摄像,沈知意拉开车门等谢竹声坐好,就跟摄像师商量不用人跟,只需要他们自己拿着一个小型摄像机就行了。
节目组没异议,沈知意就拎着一只小型摄像机上了车,转手递给了谢竹声。
谢竹声把东西接在手里:“欸?摄影师不跟着咱们吗?”
沈知意系上安全带,转头向他笑:“我带你去玩,不想有其他人跟着。”
他是很注重仪式感的人,好不容易能与谢竹声独处,他才不想让不相干的人来打扰。
谢竹声哦一声,看着窗外摄影师扛着相机走到隔壁小别墅里去,视线一转,就瞧见陆深和谷元姬两人刚好穿过木栅栏走出来。
陆深还是老样子,一身黑衣,单手插在兜里,站在白木栅栏边。蔷薇花正怒放,一只饱满的花朵蹭着他笔直的小腿,陆深长身立在花旁,目光冷冷淡淡的,在看沈知意的车子。
车窗上贴了膜,外头看不进来,谢竹声手指搭在开关上,犹豫着要不要降下车窗再打声招呼。
沈知意却已经踩下了油门。
他只好收回手,看沈知意把车开上滨海大道,问:“知意哥,咱们今天去哪儿?”
沈知意冲他眨眨眼:“保密。”
谢竹声笑起来:“好叭,保密保密。”
他靠在椅背上,猜测沈知意会选什么地方来约会。
感觉他是很严谨细致的人,又是医生……或许会带他去科技馆?博物馆?或者看展?
大约是因为职业的关系,沈知意总偏好穿浅色的衣服,上身是纯白的衬衫,裤子是米白色,戴金丝眼镜,嘴角总带着轻浅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就有一种彬彬有礼的温和,倒是与陆深截然相反。
他自然而然地想到陆深,也不知道他跟谷元姬会去哪里约会。
跟别人约会时,他也臭着脸嘛?
“你心情很好吗。”沈知意偏过脸看他,谢竹声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竟然在笑。
啊。啊啊。
在主角受面前肖想主角攻,他可真是有些胆大包天了。
谢竹声在心里笑自己,抬眼看沈知意:“嗯……是挺好。”
沈知意看着青年脸上的笑,眼神更柔和起来,身上的疏离感此刻全消散了,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校园里温柔的学长。
他收回目光看前面,也笑了。
他本身并不是开朗的人,也不喜欢喧闹,可看到青年的笑容,他心里就忍不住地发软。
他喜欢看谢竹声笑,喜欢看他高兴快乐,喜欢看他黑软的头发被阳光染成暖色,喜欢看他水润的杏眼顾盼神飞。
他从第一眼看见青年,就总是没来由地想起那幅《维纳斯的诞生》,象征着爱与美的女神站在洁白的贝壳中,眼神忧郁而澄澈,懵懂如赤子,却叫人第一次感受到风、鲜花,和一切的生机。
路有些长,车子一直在宽阔的公路上行驶,周围的景色越来越荒凉,高楼也渐渐看不见了,降下车窗,只能听见单调的风声和偶尔擦肩的汽车嗡鸣。
谢竹声渐渐睡着了。
他昨晚被陆深冷不丁一句话炸翻了心湖,成功失眠了,到后半夜才睡着,早上又起得太早,现在困意上来,原还与沈知意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就不知不觉地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沈知意没得到青年的回应,转头一看,不由笑起来,暂时靠边停了半分钟,把车窗升上去,扶着青年的脑袋躺在椅背上,又给他把座椅调低。
袖珍摄像机险些从他手里滑落到地上,沈知意一把捞住,随手放在车前置物台上,犹豫了下,轻轻给它转了个方向,估摸着拍不到谢竹声了,才收手。
全程谢竹声都没醒一下,只在沈知意扶他脑袋时哼唧了几声,沈知意无声笑着,看了眼被偏转的摄像头,就轻轻低下头。
青年柔软乖巧的睡颜近在咫尺,沈知意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屈起手指,轻轻蹭了下他的脸颊。
谢竹声是被沈知意唤醒的。
朦脓听见有人叫他,他就闭着眼睛哼哼唧唧,脑袋耍赖似的拧到另一边蹭啊蹭,脸颊接触到的却不是柔软暖和的被褥,而是冰凉的皮面。
欸欸?
沈知意好笑地看着他,轻轻拍他的肩膀:“竹声,小懒猪,该起床了。”
谢竹声终于迷迷糊糊地睁眼,看见沈知意,终于醒过神:“啊……到啦?”
他坐起身,看车窗外陌生的景色:“这是哪儿?”
“菜市场。”沈知意故意板着脸,“我要把你卖给杀猪的,一斤两块二。”
谢竹声讪讪地笑,跟着沈知意下了车。
这块儿实在不像什么热闹地儿,之前猜的什么科技馆、博物馆一个都没有,倒像是山脚下的哪一块儿,空气中酝酿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的花香,谢竹声抬头,就望见一大片无边际的花田。
真的是好大一片,挨着连绵无尽的青山,姹紫嫣红的鲜亮色彩从脚下一直泼到了极远极远的地方。
“啊!”谢竹声惊喜地叫起来,“这么大的花田!”
他回头,眼睛亮晶晶地望向沈知意:“知意哥,这是在哪儿?A城还有这么大的花田,我都不知道!”
沈知意站在他身边,微笑道:“你当然不知道,这地方知道的人很少,我也是无意发现的。”
谢竹声很兴奋:“这是有人专门种的吗?我看看……有月季、茉莉、太阳花、还有薰衣草!肯定是人专门种的吧!我看见田地里好像有人啊,那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沈知意笑着揽了下他的肩膀:“来。”
两人绕着花田走了一段路,谢竹声就看见田垄上坐落着一处规模不大的小村庄,五六位老人正坐在门口闲话,脚边趴着一只小黄狗。
大约是听见陌生的脚步,板凳大点儿的小土狗立刻警觉地蹿起来,冲两人汪汪汪地叫,几位老人就跟着转头看过来。
沈知意跨前一步,挡在谢竹声前头,还没说话,一位老人家便喝住小狗,冲他笑起来,露出豁了口的牙:“哎,小伙子,是你啊,又来看花呀?”
沈知意也笑,点点头说:“我带朋友来玩儿。”
几位老人都看他旁边的谢竹声,啧啧赞叹:“好俊的小伙子!”
谢竹声抿唇笑了下,浅浅鞠了一躬:“你们好!”
“好,好。”老人都笑起来,最先跟沈知意说话的那位老奶奶就说,“去玩儿吧,小心别踩坏了花就成!”
沈知意道谢,就看谢竹声又鞠了一躬。
他不由笑起来,揽着他往花田里去,笑问:“紧张什么?”
“不知道。”谢竹声捏着摄像机,还不住地回头看,“我社恐,看见陌生人,尤其是老人家就紧张。”
“……你社恐?”沈知意哑然失笑,“看不出来。”
谢竹声一脸严肃:“其实我是个很内向的人!”
沈知意:“……”他要是忍不住笑谢竹声会不会不高兴。
谢竹声还强调:“真的!”
“嗯嗯。”沈知意终于忍不住摸了他的脑袋,温声道,“我知道,有些人的确是那种,看起来很活泼很外向,实则很内敛,那是人在社会性和自我性之间找到的一种平衡,挺好的。”
谢竹声看着沈知意温柔至极的目光,愣了下,就转开了视线:“那这些花都是这里的人种的?这么多,他们是靠卖花为生吗?”
“嗯。”沈知意配合地转移话题,“这个村子的人都种花,鲜花运进市区,或者卖给花店,或者自己零售,等花期过完,就卖种子,有人会来收的。”
“难怪市里那么多骑着三轮车卖花的,大学那边特别多,应该都是村子里的人吧。”
两人先后踩上田垄,谢竹声转着摄像机拍鲜花:“好漂亮,咱们可以采吗?”
沈知意点头:“可以,自己摘一点他们是允许的,等会儿上去了给钱就行。”
谢竹声拨了拨一朵月季:“我知道,一朵五块钱。”
沈知意笑:“你买过?”
谢竹声点头。他虽然一直是个穷光蛋,日子总过得窘迫,但骨子里却一直存着点儿小资情调,很喜欢顺手买上两三朵鲜花回家插瓶。
鲜艳饱满的玫瑰,橘黄温暖的月季,或者小雏菊,或者满天星,点缀在狭小简陋的出租屋里,他就很容易快乐起来。
沈知意看着他花丛中俊秀的侧脸,突然问:“买过玫瑰没有?”
谢竹声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闻言就答:“买过的。”
他原本很喜欢一种叫做“碎冰蓝”的玫瑰,蓝白色渐变,配色漂亮极了,又清透又出尘,他还以为是天生的呢,爱极了这种玫瑰,经常买,结果后来才知道,这种花的颜色竟然是人工喷制的,一下就很幻灭。
沈知意的脸色却有些僵:“是吗,那你是……买来送人的吗?”
“嗯。”谢竹声点头,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眼神渐渐变得迷蒙,连笑容也伤感而惆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