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很抱歉地看着他：“我是真的爱你，哪怕明知道你一直为利用我而感到愧疚，明知道你是因为愧疚才会答应我和我做那种事。”
“其实是我在利用你，”陆清平静地吐露真相，“所有人都在利用你，我们都在让你以为一切都是你的授意。”
顾惜无法回忆下去。
他的父母要求他跟顾乾争，用裴秀的安危来威胁他，让他利用陆清来给顾乾找麻烦。
他以为只要让陆清去做点不痛不痒的事情就可以两边都瞒住了，却没想到他只不过是一颗棋子。
让他为了救陆清而双腿残疾，并让陆清因此喜欢上他的那场车祸，竟是他亲生父母设计的。
陆清根本不是听他的，而是直接被他父亲顾云孝支使。他们瞒着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而他却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事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
顾惜踏上台阶，去了楼上阳台。他觉得荒谬，怎么一天之中要让他知道这么多事情？怎么偏偏是在他最喜欢的人订婚的大好日子？
如果他没上那个当，没有条件反射去推开即将被撞的陆清，没有答应陆清的纠缠，没有因为愧疚而和陆清发生关系，这一切还会发生吗？
会。
他知道会。
他清楚自己没有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阴谋，就连催眠的事情也全是顾云孝授意的。
可他觉得自己手上沾满鲜血。
顾惜突然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他不该会催眠，不该听顾云孝的教给陆清，不该……活着。
他迟钝而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似乎有粘稠的暗红血液。
顾惜轻轻笑了笑，你们折腾吧，我不玩了。
他住在这栋楼的顶层复式，十六楼。身穿白色西装的年轻男人翻过阳台栏杆，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他在飞速坠落，他在坠落中闭上眼睛，感到释然。
可他的死也不能把姐姐还给陶余。
他记得陶瓷出事之后顾乾有多么自责，所以知道真相的他也无比自责。
他就不该出生，没有出生，顾云孝就无法利用他做任何事。
金钱和权利真就那么重要吗？比鲜活的生命更重要？
够了。他这荒唐的一生，该结束了。
－
顾乾没有想到这只是一个开端。让他愧疚不安这么多年的事情背后竟然隐藏着那么多残忍又恶心的真相。
陶余还陷在陶瓷的死因里回不过神来，整个人都在不停地发抖。
顾云孝看了医院的监控录像，说那个假冒医生去拔了顾云忠氧气的身影是顾卿。
顾卿不是早就死了吗？
没有。顾卿不仅没死还早就找到了顾云孝，他要报复整个顾家，顾云孝是怕他弄死自己才答应设计了顾惜的车祸。
主谋是顾卿。
又有人进来，说是自首。
顾乾抬眼望去，只见原本雍容华贵的顾云礼仿佛苍老了很多岁。她像是没想到顾乾也在，愣了一瞬之后噗通一声跪下。
“阿乾，姑姑对不起你。”她拉着顾乾的手，目光浑浊地看着他，“姑姑该死，姑姑不是人！”
顾乾已经无法再感受到更多的心慌了，噩耗太多，他不知道该先处理哪一个了。
他只能全程木着脸听着顾云礼向警察自首多年前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只是意外的母亲的车祸，居然也是人为的。
当年顾乾母亲和许林北的父亲两情相悦，她想和顾云忠离婚，但顾云忠不同意，所以和许振苍一直是婚外情的关系。
那时候顾云礼和她还是很好的闺蜜，直到顾云礼撞破了他们的奸情。许振苍毫不犹豫地袒护韩如意让顾云礼心中的嫉恨暴涨，于是她冲动之下设计害死了韩如意。
顾乾僵硬地听着顾云礼哭诉。
“我怕啊……要是被云忠知道了，我就完了啊，”顾云礼嘶哑地哭着，“但是我得知云忠中风是老许干的，我逼着老许帮我瞒了下来，才知道他和韩如意通奸只是为了云忠的财产……”
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顾乾的手，陶余一边发着抖一边看着顾乾，用口型跟他说“我在”。
“云忠从小就偏袒云孝，当年郑雅怀不了孕，云忠还把自己大儿子过继给了云孝……”
顾乾脑子里轰得一声。
“顾卿是云忠的骨肉，不是云孝的，”顾云礼又看向顾乾，老泪纵横，“当年大火，顾卿和顾惜跑出来了，韩如意问顾卿怎么自己跑出来不管弟弟，顾卿生气了才又回了火场……”
“不是他。”
顾乾突然开口，由于恐惧，他一直对那场火记忆模糊，可顾云礼的话让他强行回忆起那天。
虽然那时候他才十岁，但他想起了，他是跟着一个小孩子从火场里跑出去的。当时他已经吸入了烟雾，跑出去就昏倒了，但他记得那个小孩子比他矮很多，而那个时候顾卿已经十六岁了。
“……是我。”陶余惨白着一张小脸，“是我把哥哥从大火里带出来的。”
陶余想起了那场火，他当时六岁，不记得自己救了谁，只知道他看见一个人在哭。烟雾很重，但那是他家的商场，闭着眼睛他也能摸出去，于是他跟那个人说“跟着我”。
那个人昏倒的时候灰头土脸的，陶余当时也受了惊吓，根本没想到那是顾乾。
顾云礼看了陶余一眼，继续道：“当时林北也在……他看见重新回去的顾卿，可能是太嫉妒了，他偷偷推了顾卿一把，但是没想到那边有个小煤气罐，就爆炸了……”
顾卿没能从火场出来，是因为许林北。那时候许林北才九岁，根本藏不了这么大的事情，所以他告诉了父母。
“……他之前，”想到儿子的惨状，顾云礼又悲从中来，哭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出去遇到了一个长得很像顾卿的人，那个人半张脸都是烧伤……林北怕的回家高烧了好几天，好了之后就突然痴傻了……”
高烧的日子里，许林北反复梦见顾卿向他索命，精神崩溃了。
韩如意的死和顾乾无关。
陶瓷的死和顾乾无关。
顾云忠出事和顾乾无关。
这背后全是阴谋，并不是因为顾乾的什么灾星体质。
“哥哥……”陶余抓着顾乾的手摇了摇，他怕顾乾心理出问题，想着要转移他的注意力，“我头疼……”
顾乾垂下眸子看他，神情茫然呆滞，却下意识吻了下他的额头:“那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灵魂似乎都在被撕扯着疼痛。这一天中怎么就能发生那么多事情？
所有人的口供都录完了，就连警员们都没有想到这里面还能牵扯出这么多的恶劣事件。
郑寒昱早就结束了，但他没走，在门口等着顾乾。见他们出来，迎了上去：“没事吧你们？我送你们回去。”
没能顺利回家，因为路上接到了顾惜的死讯。
顾老爷子当年三个孩子，顾云礼，顾云忠，顾云孝。
三家的孩子们一起长大，只这么半天就一个被害，一个自杀，剩下的一个“死”了多年却又活了。
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罪恶，每一步都朝着深渊。
警方动作很快，仅仅过了三四天就通知顾乾可以去见顾卿，但顾乾没有去。
转眼之间顾家就只剩下顾乾一个人。顾云孝、顾云礼两家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后续的事情要由检察院和法院来裁决。
没有人再想着挣扎，也没有人在事情一开始的时候预料到自己家的孩子会因此丢了性命。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陆家那边也是一片惨淡。陆清故意杀人情节恶劣，死刑难免，陆宴又没了。
陆招远承受不了这种打击，当天就病了。他跟裴艳离了婚，一个人住进了疗养院。
江安乔与陆氏解约的时候才知道陆宴有多么疼他。别人解约都要付巨额的违约金，他那份合同里面却没有丝毫提及。
陶辉行夫妇也被当地警方抓了起来，因为当年的杀人案。陶余这才知道为什么他会被领养。
因为陶辉行当时失手杀死的单身母亲，是他的妈妈。
养父母一朝变成杀母仇人，陶余无法淡定地消化这个事实。
他已经在那天恢复了全部记忆，他记得他有多么爱顾乾，也记得他和陶瓷多么亲密。
他最爱的姐姐死了，可那时候的他无动于衷。
他想要哭，想要发疯，想要问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可是他知道顾乾比他更痛苦。
陶余得学着坚强，学着面对一切不可挽回的事情。
顾乾的状态不是很好，虽然他依然如同往常般照顾着陶余，但他的话明显更少了。顾云忠和顾惜葬礼之后，他只呆在家里陪着陶余，公司的事情完全没有处理过，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哥哥，”陶余给顾乾倒了杯水，这些天的折腾，两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
顾乾自然地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嗅着他发丝的香味：“什么？”
作者有话说：
令人窒息的信息量整理
1.陆清喜欢顾惜。
2.顾惜出事前学医，喜欢师哥裴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