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安雪越想越不屑,但又想更凑近了听,便不由往前走了一步。
屋里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随即脚步声也跟着响起来:“外面有人吗?”
卓安雪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一把拧开自己的房门,飞快地躲进去。
关了门,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确定外面没有声音了的时候,卓安雪才松了一口气,随即两眼放光地低头看着手机录音界面。
因为过于兴奋,她戳开与傅时雨的对话框的时候手都在抖,点错了好几次才点开。
她直接截了女朋友的那一段发给傅时雨,又似是而非地描述了一下今天饭局上发生的事,还重点突出了顾维桢的身份不一般,以及她对牧归荑的回护。
对面好久没回音,卓安雪也不着急,反而一想到对面的傅时雨见到消息后会陷入怎样疯狂的状态,顿时就兴奋地不能自已,在自己房间里一圈又一圈地转。
她想了想,又点开了对话框,给傅时雨留言道:「明天凌晨三点,302房,钥匙我给你放在前台寄存柜,过时不候」
她就不信,经过这么一激,傅时雨还会拖着时间不过来。
留完言,她又找到了某个小报记者放了钩子:“明天凌晨三点半,山骨剧组302有好戏看。”
发完这一切,卓安雪就露出了得胜者一般的微笑,一边朝着牧归荑房间方向的位置冷哼了一声。
敢和我斗,看我弄不死你。
……
傅时雨近来确实被逼得有些精神崩溃。
法院的传票早早送来,她只敢远远的用怨毒的视线瞪视一眼,却不敢真的去读上面的内容,生怕自己正面看一眼就会彻底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还是其次,期间调查梁金凌案件的警方也时常找她进行协助调查,毕竟她明面上的身份是梁金凌的女朋友。
她在拘留所里见过梁金凌一面,后者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临走前用用口型做了一句“你敢出卖我我就拉你一起死”,之后几度出现在她的噩梦里。
傅时雨偶尔也会产生惊醒一般的感觉,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她在做下那些事前全然没有想过后果,她不懂法律,也不觉得自己对朋友下手有什么过错,然而事实却让她有了种如临深渊的负重感。
她被起诉了,甚至还要坐牢。
这几乎就是傅时雨过去能想象的最坏的报应了。
但是怎么会呢?
就像梦一样,明明前不久,她和牧归荑还是最好的朋友,还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没有人要将她送入监狱,也没有人骂她。
自从谣言反转,受害者人设崩塌,网络上对于傅时雨的辱骂诅咒便铺天盖地地向她压来。
在某个时间段里,她听着响个不停的消息提醒声,终于控制不住,崩溃地砸碎了一切能砸的东西。
她拔了网线,整日只颓然地躲在一个昏暗的出租屋里,躲避着法院和警方的传唤,从早到晚麻木地看着屏幕上放大的照片。
还是之前牧归荑与叶清商合照的那张。
但网线是拔了,电话却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打进来。
除了警方,剩下就是她在乡下时的那些穷亲戚,一个个新闻上看了消息,要么打过来冷嘲热讽,要么试图趁机在她身上捞最后一笔钱。
收到卓安雪发来的新消息的时候,傅时雨刚挂断穷亲戚的电话,她控制不住地发了火,一向表现出温柔假象的人被逼到极限,便露出歇斯底里的本相,反倒将穷亲戚吓了一跳,赶紧自己挂了电话。
「牧小姐目前是我女朋友」
短短几个字,傅时雨翻来覆去地听了几十遍,眼眶因为瞪得太久而通红一片,显出几分麻木的疯狂。
我那么喜欢你,你却成了别人的女朋友。
傅时雨脑子里那根紧绷着的弦,终于断了。
……
顾维桢留在酒店里住了一晚,跟牧归荑一个房间,江枫则和叶清商挤了一间。
看着全无排斥之意的牧归荑,叶清商意味不明的啧了好几声,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起哄样。
牧归荑没表现出什么不好意思的样子,看得叶清商倍感无趣,又啧了两声就放过了她。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顾维桢的视线实在是让人很有压力。
叶清商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落荒而逃,见牧归荑房间关了门,自己却闲不下来,十分自来熟地勾起了江枫的脖子。
江枫比她矮上半头,勾肩搭背起来也十分顺手。
她凑近小姑娘,诱哄似的说道:“小枫妹妹,我带你去玩点好玩的怎么样?”
江枫好奇地问:“有多好玩?”
叶清商瞄了眼卓安雪的房门,笑得不怀好意:“特别好玩。”
而在牧归荑与顾维桢的房间里,气氛却并不如叶清商想得那样热络。
顾维桢过来时带了些东西,都是些日用的东西,她担心这个酒店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牧归荑怎么说也要住上两个月,到时候有什么不方便也没人能帮着置办。
牧归荑与她相处了半个月,虽然认识的时间短,但习惯上却意外的合拍,早就培养出了默契,当下也就帮着一起收拾了东西。
两人独处的时候,即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但今天的牧归荑明显话少了许多。
收拾完东西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牧归荑洗完澡出来,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顾维桢拿了一条干毛巾递给她,转头又从包里翻出了吹风机,在床边的插座上插上电,开始给她吹头发。
酒店里硬件设施确实不过关,吹风机这种东西根本连影子都看不到,牧归荑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要自己带上一个。
好在如今开春,天气逐渐回暖,自然风干也很快,倒不用担心冻感冒。
不过顾维桢这样的细致熨帖无疑是足以暖入人心的。
牧归荑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顾维桢敏锐地觉察到牧归荑兴致不高,准确的来说,是有点不高兴了。
她仔细回想见到牧归荑之后发生的所有事,发现她的情绪变化主要是在她跟叶清商聊到她们之间关系的时候。
牧归荑与叶清商是正儿八经的好友,顾维桢私下介绍时自然是用更正式一些的“女朋友”身份。
就如她所料,叶清商不是会计较这种小事的人,反而对于“牧归荑竟然脱单了”这种浅显的小问题更在意一点。
牧归荑一开始就接受了顾维桢开出的条件,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意,反而对这段关系颇为坦然。
她自然也不是因为这个而不高兴的。
应该是再往后一点——
后来是叶清商好奇问到两人是如何相识的,毕竟她们两人看着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别说发展出爱情,就连碰面也未必能碰上。
牧归荑没有告诉她失踪当天发生的事,她被下药的事,除了当事人,就只有顾维桢、李秘书和医生三人知道。
顾维桢当然也不会将这段糟心的过往再拖出来鞭尸,想了想给了一个折中的答案。
——两家世交,过去见过,后来又遇到,觉得合适就在一起。
这是真相,却也模糊了一些信息,不相信的人很容易当成搪塞之语。
叶清商没多怀疑,倒是牧归荑自己先入为主,又没什么记忆,会认为是敷衍的借口也并不意外。
好像也确实是在这个时候,牧归荑的时候情绪明显低落了下去。
顾维桢想了想,最终直白地问了出来:“为什么不高兴?”
“我没——”牧归荑下意识掩饰。
顾维桢第一次打断了她的话:“因为我说的那些相识经历,让你不开心了吗?”
“我……”牧归荑抿了抿唇,与顾维桢对视片刻,最终问了出来,“你认识我父亲?”
顾维桢没想到是这个问题,也没深想,下意识点了点头:“算是认识,商场上也有过合作。”
牧归荑脸色却刷得惨白,眼中的光都黯了下去,她移开了视线,不让顾维桢看到自己掩不住失望与难过的表情。
“他让你来的吗?”牧归荑咬着下唇,压低了声音问,“又是什么玩够了逼我退圈不要给他丢人的手段吗。”
她的声音又冷又沉,仿佛压着千斤重,闷闷的喘不过气来一样。
见牧归荑这么一副模样,顾维桢的心跟着一沉,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牧归荑话里的意思,心上随之泛起的是一阵阵绵延的酸楚与刺痛。
旁人对自己的父亲大多直呼爸爸,亲昵一些的爹地老爸也都叫,唯有“父亲”一词太过正式,正式到过分生分了。
但顾维桢却知道,牧归荑是即便当着她父亲的面,也会叫着这样生分的称呼的人。
再确切一点来说,那人对牧归荑而言,也仅仅只是血缘上的生父而已。
牧归荑的父亲并不支持她进入娱乐圈,只是那时候他早就已经做不了她的主了,倒是后来明里暗里使了好几次绊子逼她退圈,却全然不顾她自己的感受,公然给了她很多次难堪。
虽然牧归荑很有与他对着干的勇气与决心,但父亲一词还是不可避免地给她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也难怪她情绪这样起伏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