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燕柳和杨伋的时间结束,天都黑了。
为了排队,屋里的人大多连水也顾不上喝。
严举立刻走过去,旁敲侧击道:“如何?”
燕柳长叹了口气,“不愧是章秀才,寥寥几笔就解了我心中的困惑,我实在自愧不如。”
杨伋闻言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一两银子真没白花。”
两人说来说去都是对章墨远的崇敬,至于书中的内容是只字不提。
严举可急坏了,假装平静道:“里头那些名闻录真有蒋公子说的那般神奇?”
燕柳点头,“确实,我觉着下个月的考试应该就是其中之一了。”
“我也觉着。”
严举旁敲侧击了半天,什么有用的都没听见,急得满头大汗。
那边蒋公子站起身,懒洋洋问道:“还有人要看么?”
燕柳看向严举,“严兄,你确定不看?”
杨伋也道:“是啊严兄,错过了今日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严举刚要开口,蒋公子的声音就传过来,“严兄,兜里没有银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三更和今天的二更等会儿一起放。
第41章
严家爹娘先前讹过蒋家窑, 所以蒋天纵一直看不上严举,平日里没什么来往还好, 今日碰见了便忍不住奚落几句。
他一开口, 所有人都把视线放到了严举身上。
镇子就这么大,学子们就这么些,彼此之间都是知道的, 有人便开口道:“应该不会吧,严兄家中殷实,连娃娃都在考童生呢。”
“这是之前,前两日严兄家中遭了变故, 想必境况大不如前了。”
马上便有人问什么变故,说话这人便开始向大家解说, 一时间屋子里满是恍然的语气声。
“听说当时严兄的娘子去医馆时, 险些连诊金都掏不出呢,也是可怜。”
“咱们考试可是要去省城的,盘缠可要不少呢。”
“可不是么。”
蒋天纵笑了一下, 他不会说报应这种词, 但心里确实没多少同情就是了。
“是我的不是, 既然严兄家中出了这种事,那我便收回刚才的话。”
说完便招呼着下人去把书收回来。
所有人都拿同情的眼神看着严举。
燕柳用遗憾的语气道:“严兄,原来是这样,你若是银子不够, 我可以先借你一些。”
不知道谁叹了口气, 说了句“真可怜”。
严举最怕的就是让人知道他家中的真实境况,所以平日里总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家境殷实的人设。
现在这种情形他哪里受得了, 简直想被人打了几耳光似的, 脸色涨得通红。
他一冲动, 几乎脱口而出,“诸位误会了,我不出这一两银子不是因为囊中羞涩。”
“那是为何?”
严举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表现的从容,“其实章秀才是我外甥的男人,我这个做舅舅的在外头买他的书岂不显得生疏了?”
燕柳失声道:“什么?”
杨伋立刻抓住严举的手,迫切道:“严兄,你说的可是真的?”
严举一脸矜持地点头。
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蒋天纵听见他这话便停下了脚步,他转头看着人群中心的严举,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林言哪来的舅舅?
林阿爹还有兄弟?
蒋天纵想了想,朝身后的下人勾了勾手指,等下人凑过来后小声道:“你去严举家附近打听一下怎么回事,速去速回。”
“是,少爷。”
下人拔腿就跑,等他的身影消失后蒋天纵转身坐了回去,施施然道:“言哥儿我认识,没想到严兄竟然是言哥儿的舅舅,那他的烧烤你一定吃过吧?”
提到林言的烧烤,不少人都开始流口水,话题也被短暂地岔开了。
“言哥儿好久没来了,上回是他大哥大嫂来送的,听说他病了。”
“是啊,言哥儿不来,咱们都没烧烤吃了。”
镇上有人专门跑到嘉禾村去吃的,但这帮学子忙着温书,哪里能抽出空来?
他们倒是想让人帮着带,但这么大热的天一路折腾回来哪里还有原来的鲜香滋味儿?
“原来言哥儿就是章秀才的媳妇儿,细细想来两人确实十分相配,可以说是佳偶天成了。”
“那可不,严兄,你家这是要出两个秀才啊。”
既然严举是林言的舅舅,那他自然能得到章秀才的亲自指点,想必今年的院试已经稳了。
难怪人家方才稳坐如山。
突然有人想起了什么,一脸期待道:“严兄,既然你和章秀才是这层关系,那想必他的注解书你都看过了吧,能不能劳烦你帮忙问问他,下本注解书何时会出啊?”
严举扯了扯嘴角,“他平日里在嘉禾村,我们也不常见到,若是见到我会问他的。”
“啊?”问的人满脸不解,“有这么好的老师在,严兄为何不多去请教呢?”
毕竟大家都知道,严举已经考了很多年了。
严举咳了一声,“章秀才平日里十分忙碌,而且我家弘业正在他家里呢,我也不好多叨扰他了。”
“倒也是,听说嘉禾村最近正忙着弄什么田呢,章秀才整日都在海边忙活。”
“严兄,你家弘业能得到章秀才的指点,想必很快就能考上童生吧。”
严举笑笑,没说什么。
他有些心虚,但大家只当他是谦虚。
严举的神情一丝不差地落在了旁边的蒋天纵眼中,他一直在观察他。
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下人去打听还需要一些时间,蒋天纵便道:“既然严兄是章秀才的舅舅,那想必对注解书早就了然于心了吧。大家不妨把方才看书时不懂的地方拿出来,请严兄替大家讲解一番,也算不辜负今日这次盛会了。”
众人纷纷相应,争先恐后地把自己刚才抢时间抄的东西拿出来,等着提问。
严举十分尴尬,别说眼前这本,他连之前的都没怎么看过。
章墨远的注解书一直卖的很贵,他只能偷偷去书铺里蹭着看,还得挑掌柜不注意的时侯。
以掌柜对注解书的看重程度,他去十次能看完一页就算不错了,还是开头那一页。
大家提的问题,他当然不可能会。
蒋天纵看在眼里,勾唇笑了一下。
大约一刻钟后,下人就喘着粗气回来了。
“如何?”
下人凑过来,一五一十地把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他找的恰好就是严家对面的李大娘,李大娘说的那叫一个详细。
蒋天纵听完,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
看来还真是报应。
那头严举已经让大伙儿迷惑住了,毕竟学问这种事是装不了的,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
“严兄,你这是怎么了?”
“莫非严兄身体不适,不然为何一个也答不上来?”
严举绞尽脑汁地编说辞,还没等他想出来,那头蒋天纵就替他答了,“因为他在撒谎。”
“什么?”
“蒋公子,你说的撒谎是何意?”
所有人都把视线放到蒋天纵身上,没注意严举听到撒谎二字时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蒋天纵一边走一边道:“严举的确是言哥儿的舅舅,这一点从血脉上来说倒是没错。”
“那你为何说他撒谎?”
“因为……”蒋天纵走到严举面前,盯着他闪躲的眼神道:“当年言哥儿的阿爹是被他爹娘赶出去的,而且三十年来对他不闻不问。”
蒋天纵刻意省略掉了林阿爹和林父的事,就当没听见。
严举嘴唇颤抖了两下,这种场面对他这种极度喜好面子的人来说,简直无异于被当众扒光了衣裳。
蒋天纵继续道:“你们猜猜,严家爹娘为何突然想起了这个被自己丢弃三十年的哥儿?”
有人试探着答道:“难道是因为言哥儿嫁给了章秀才?”
蒋天纵笑笑,“只答对了一半。”
“我知道了,他们看上了言哥儿挣的银子,谁不知道言哥儿生意好?”
“没错,事实就是如此。”
蒋天纵一字一句道:“严家爹娘得知镇上卖烧烤的林老板居然是林阿爹的哥儿,便动了打秋风的主意。等他们到了嘉禾村,又得知言哥儿的相公居然是章秀才,这下他们可乐坏了,这可是双喜临门哪。”
“严兄,我说的对吗?”
严举终于醒过神来,他抬眼恶狠狠地瞪着蒋天纵,“蒋天纵,你家与我爹娘有旧怨,可我爹娘都这样了,你为何还要编出这种恶毒的说辞来诋毁他们?”
蒋天纵笑笑,“我说的对与不对,大家随便去打听一下自然就清楚了,不用我诋毁吧?”
说完他看了眼燕柳和杨伋,意味深长道:“严家这种德行,互保一事你们不用再考虑考虑么?”
严举立刻看向燕柳和杨伋,眼里满是恐慌。
若燕柳和杨伋这个时候退缩,那其他人谁敢同他互结互保?
若没有人同他互结互保,他下月的院试怎么办?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燕柳和杨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