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一切与他所看书中内容有了偏差,即使没偏差, 霍闲与汪月在原书中也没有如今的“意外”, 更何况, 现在意外来到另一地,还多了一个他。
“汪月, 你在此守着师叔,我去去就回。”楚长乐咬了咬牙, 决定还是先去探一探他们此时所在。
“不可。”汪月否定了他的提议, “此地怪异,灵力被封,我们如今与凡人无异, 倘若遇到危险,又当如何?”
汪月这么说也是有自己的私心,楚长乐是因她而来此处,若不是她,楚长乐兴许已经安全,如今深陷何处尚不可知,终究还是小心为上,她并不想让楚长乐去冒险。
楚长乐有些心不在焉,也有些淡淡的愁绪,若如今这一遭是剧情线重归正途,那他又算是什么?
他本不该动心,不该与汪月生了情愫,他不该……
可若再让他重选一次,他即使会克制住心动,也依然会阻止甚至破坏汪月与霍闲之间的姻缘,他不想看到汪月成为修罗剑尊用以证道而被杀的妻子。
杀妻证道?谁特娘的规定杀妻能证道?若霍闲连枕边恩爱之人都能杀,他的血又有多冷?这样的人,他配成仙吗?
楚长乐想起书中剧情,心中愤懑,正欲说话,忽听一道熟悉声音响起:“怎多了一人?”
汪月与楚长乐同时抬头看去,入眼处,是一抹似血红衣,面容妖冶,血红瞳色,肤色雪白,五官分开是熟悉的模样,合在一起又无比陌生。
——云澜!
“你究竟是谁?”汪月自霍闲捏碎她身上的长生树叶后就已迅速意识到云澜身上有问题,如今亲眼看到“云澜”的变化,她的警惕自是升到极致。
“云澜”无色的唇角勾起,不紧不慢道:“汪师侄好生健忘,吾是你的云澜师叔。”
“你根本不是云澜,你是魔修!”汪月剑指他,面上冷若冰霜。
“你隐姓埋名混入玄天剑宗,意欲何为?”楚长乐往前走了一步,不着痕迹将汪月护在身后。
“云澜”微微眯眼,打量楚长乐,似乎在回忆他的身份,但很快,他就没了想那闲杂人等的心思,手臂一抬,手指一弯,楚长乐就不受控制地被他提在走上,禁锢住咽喉。
汪月瞳孔骤缩,提剑而上:“放开他!”
“云澜”一摆袖,汪月便如燕子一般远远飞出,失去灵力的她只能凭借多年在玄剑锋的练习堪堪在落地时稳住身形。
楚长乐命在“云澜”手中,却还惦记着汪月,只是他这一眼,就差点叫“云澜”取了性命。
“命在本尊手里还分心,胆子倒是不小。”“云澜”轻笑一声,倏而脸色骤冷,阴沉无比,翻脸比翻书还快,“此处是我与霍闲的桃源,你怎敢染指?!”
“不要——”汪月瞳孔骤缩,试图阻止。
楚长乐是第二次有死亡如此临近的感觉,第一次是他车祸被跑车从身上撵过时,这是第二次,源于一个不知真实身份的魔修,仅仅一只手掌,就让他一脚踏入死亡之境。
汪月目眦欲裂,举着剑就冲过来,可她灵力被封,“云澜”却一切自如,他甚至没对汪月动手,汪月便撞上了他随手设下的结界。
“云澜”,真实身份为深渊域罗刹魔尊的男子,欣赏着汪月扭曲的脸庞,求而不得的绝望,笑容越发扩大,他是一个疯子,前世没遇到修罗剑尊前就是一个疯子,他爱一切扭曲疯狂和阴暗,他爱毁灭与杀戮,他爱将一切操纵玩弄于股掌之间。
“嗯?”楚长乐只剩一口气时,一点白光自他身上飘出,罗刹魔尊自是发现这小东西,丢下楚长乐,捏住那点白光。
那是一个机械生命体,而且是一个能源充足的高级机械生命体,在发现宿主死亡时它的第一反应是迅速找到下一个宿体,而眼下危险的罗刹魔尊就是最适合的宿体。
可它并不知道,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
前一个想要成为罗刹魔尊主人的机械生命体已经被他捏得粉碎,这也是高维世界追求长生的必然,罗刹魔尊的元神可不是区区机械生命体所能亵渎,曾经那个机械生命体不知死活,想与他结契供它趋势,可惜它低估了罗刹魔尊神魂的力量,死无葬身之地是它的归宿。
眼下这一只懂得求饶,但也只多活了片刻,这片刻时光足以让罗刹魔尊摸清它的来路以及楚长乐穿越时那本“书”中内容。
“异世之魂……杀妻证道……有意思。”罗刹魔尊笑了,笑着将机械生命体捏成了粉尘,至于那机械生命体穿梭无数时光存下的宝物,还入不了罗刹魔尊的眼。
罗刹魔尊回顾着机械生命体给楚长乐编造的所谓的《修罗剑尊杀妻证道》一书中的剧情,而这些剧情是曾经切切实实发生过的,包括与修罗剑尊日渐生情,与修罗剑尊结为道侣,被修罗剑尊斩杀……全部都是他,罗刹魔尊的亲身经历。
那整整一千四百年的情与爱,他本该是隐藏在修罗剑尊无情道下的一抹情,是他不知足,生生断了这份情。
如今,他要与霍闲重归于好。
他将碍事的楚长乐扔出他的桃源,他的爱侣霍闲曾说过,飞升前会与他前往凡尘世,寻一处桃花源,与他做一对普通夫妻,从年少至白发苍苍,走过短暂的一生。
“前世未能如你愿,今朝我必不负你。”罗刹魔尊脸上是偏执的笑,他缓步走近汪月,无视汪月刺向他的剑,神魂一点一点没入汪月身体。
汪月由愤怒变为震惊,又从震惊转为恐惧,她的神魂被压制,一点一点陷入绝望与黑暗。
良久,“汪月”睁开眼,眼底有血色流光闪过,她走到仍昏迷的霍闲身边跪坐下,抬起手,抚了抚他的脸颊,唇角微微勾起,自言自语道:“你喜女子,那我便为你成为女子;你喜这副皮相,我便为你披着这皮囊;你不喜欢我杀生,我便为你洗手作羹汤,我们做一对平凡夫妇,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
昏迷中的霍闲眉头微微蹙起,似是被噩梦困扰。
……
数日后。
霍闲坐在河边,手里握着一根竹竿,身旁的木桶里已有六七条鱼,鱼钩一重,白皙手腕轻轻一提,又是一条白鱼上钩。
“哈啊……”钓鱼没有成就感,这些鱼好似特别喜欢咬钩,没一会儿就让他钓足了今日的菜,他便有些昏昏欲睡。
“相公,回家吃饭了。”河对岸,俏丽秀美的女子朝他挥手,招呼他回去。
霍闲慢条斯理将钩子上的鱼取下扔进木桶中,又继续下钩,好似没听见女子的声音。
那女子名汪月,虽自称是他娘子,但他在面对她时却心如止水,即便失去所有记忆,也不该没有半点夫妻间本该有的亲近。
没错,他失去了很多记忆,唯有的记忆就是他过去平凡的二十年,他是一名弃婴,随水而下,被隐居在桃花源的隐士霍临捡到,从此将他当孙儿养着。
一老一少在桃花源过着避世的生活,四年前,他十六岁时,爷爷病逝,之后他一人住在桃花源,吃喝自理。
他那自称他妻子的女子说,她是家乡闹饥荒无意中来到桃花源,在桃花源生活一年后两人渐生情愫,最后结为夫妻,如今已是两人成婚第三年。两月前,他去山上打猎失足跌下山,伤到了脑袋,在床上昏迷一个多月,醒来时已失去所有记忆。
可即使失去记忆,也该有身体记忆,汪月口中他们夫妇恩爱,可他对汪月非但没有亲近的欲-望,反而在她靠近时十分排斥,他不觉得身体的记忆会骗自己。
“相公啊——”他的不回应引得汪月踩着石头过河,许是石头上有青苔,她没踩稳,身形一晃,整个人便落进水中。
霍闲握着鱼竿一动不动,好似被吓呆了,不知所措。
“相公救我……”汪月在水中扑腾着,将鱼都吓跑了。
霍闲站起身,汪月面上一喜,朝他伸出手。
他看了一眼那两只手,又垂眸看看自己手里的鱼竿,少顷,又坐了回去,在汪月错愕的目光中缓缓开口:“河水深还不足你腰。”
汪月:“……”
她的表情有一瞬的扭曲,很快又恢复自然,她站在水中,衣衫尽湿,薄薄的衣料贴在身上,勾勒出极美的线条,她抹去下颌的水,委屈道:“相公,你可还记得我是你娘子?”
霍闲心里想着非礼勿视,也确实没给她一个眼神,尽把大实话说了:“不记得。”
汪月一噎。
没等她重整心态开口,霍闲又说:“你既已做饭,便早些回去。”
“那相公你呢?”汪月忙问。
霍闲如实道:“我不饿。”顿了下,又补充:“若是饿了,我去摘些果子,烤两条鱼即可饱腹。”
“……相公,妾身做的饭就如此遭你嫌吗?”汪月眼里盈上泪水,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霍闲认真想了想,回答:“是不太好吃。”
汪月:“……”她要怒了,为何封住记忆的霍闲会是如今模样?他淡漠可以理解,前世她也焐热过那颗心,可为何重来一世,霍闲竟变得如此……如此……
如果霍闲未被封住记忆,或许他能想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