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恶心,憎恶你。”
黑雾站在原地,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吻起来那么软那么甜的唇,可以说出那么残忍的话。
一字一句落在他的心上。
他不想听了,想要堵住这道声音。
童岁看着那黑雾不断扭曲膨胀,周围的气温快速的下降。
他脸色变白,额角渗出晶莹的汗珠。
难道是他刚才那句话把这团黑雾激怒了?
可是,昨天晚上他明明说了更多、更过分的话……
童岁有点慌了,他不会今晚就被弄死吧。
他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抵在床头。
它已经爬到床尾,伸出手——那双畸形的手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双可以称为艺术品般美丽无瑕的手。
但童岁察觉不到半分美丽。
因为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包括它身上的这层皮。
童岁脚踝处透骨的冰凉,它抓住了自己。
“好冷。”
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随着童岁的话音落下不久,脚踝处的冰冷渐渐升温,不是他的错觉,那只手传来了正常人般的热度。
童岁皱起眉头。
“喜欢吗?”那个怪物问。
他似乎很执着于模仿,甚至是调整自己的体温,把自己变得无限趋近于一个正常的人,但是越是这样就越让童岁感到害怕。
他用尽力气想要踹开那只手。
可是当他把脚抬起就很快被它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在未知力量的面前,所有的挣扎都苍白可笑。
童岁甚至只能看着他那种粘稠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脚上,像是被爬行动物的舌头碾过一般,留下看不到的痕迹。
他皱起眉头,眼睫颤抖。
怪物的世界里面没有行为的卑贱观念,它只是单纯的认为那双雪白的脚很美,它只会跟着直觉做事。
这是种很没有底线的讨好行为。
童岁捏紧了拳头,无论怎么尝试都没法把腿收回来,声音微颤,“你无论怎么做都没有用的,我不喜欢你。”
这句话又刺激到它的某根神经了,它机械地重复:“你喜欢我的,你喜欢我,你喜欢。”
它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开始用它自己的方式,比昨天更加大胆的靠近。
童岁想要把它给推开,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变成之前那样无法动弹。
他有些生气了,“你滚远点,就只会用这招吗?除了让我动不了之外你还能干点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他说着道歉的话,却没有听话滚开,反而凑得更近,和正常人无异的呼吸落在童岁的脸上。
童岁感觉唇上一重。
哪有人说着抱歉的话,一边强吻的,是他忘记了不能用正常的思维这东西的想法。
童岁感觉唇上被仔仔细细地啄吻,就连嘴巴周围的皮肤应该都磨红了,然后开始试图撬开他的嘴。
室内没有他的骂声后变得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童岁眼睛发着烫,心里的厌恶到达了顶峰,但是身体却似乎完全接纳了这个东西的靠近。
他简直要疯了。
童岁不相信自己是这样的人,心里又慌又怕。
一定是这个怪物讨好人的本事太强了,或者给他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段。
童岁的唇被反复吻到发红发烫,耳边还听着那怪物笨拙的声音,说他嘴巴软,很甜,都是些让人脚趾发麻的话。
这个家伙怎么可以面不改色地念叨。
童岁红着脸听不下去,“你闭嘴,不许再说了。”
“对不起……”
“也不许提这三个字!”
童岁受不了听着他一边对不起,一边又肆意妄为了。
道歉了不起吗?
他根本就不接受!
童岁等待了一会儿,没有听到有新的动静传来,他仔细一看发现了他脸上挂着的呆滞和迷茫。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很快,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东西。
童岁看着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奇怪,第六感开始报警,连忙警告道:“你别乱来,不然我真的会永远讨厌你。”
他的话让那双沉郁的眼睛哀伤迷茫了一瞬,但很快恢复了坚定。
有一件绝对要做的事情。
他要把童岁身上的香气镌刻在他的身体里。
他往后退了一点,躬下背,背部像是一架拱桥。
童岁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眸,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
“你想做什么?”
没有回应。
但童岁已经隐约猜到了。
从他一开始的种种行为来看,童岁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不可能打消他的决定。
童岁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什么,他甚至不知道是怎么招惹上这玩意的。
额角的热汗渗出后打湿了鬓角,湿润的发丝一缕缕贴着皮肤,露出发红的眉眼。
周围气温的冰凉,一点感染不了童岁,被汗珠和泪水打湿的视野里分不清焦距和画面。
眼前的人有着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裴响……”
他念出这个名字,缓缓抬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自由的手,摸着眼前人的发顶,手心里微刺的触感无比真实。
原本摇摇欲坠的理智瞬间溃提,他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在眼前,身体已经挣脱了束缚开始沉浸其中。
第二天。
童岁醒后意识到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坐在原地愣神了好久好久。
他最后都有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一整个恍恍惚惚,面色比昨天更加的难看。
整个人像是被妖怪吸食了精气。
但事实也差不多,昨天晚上那东西的动作又在眼前浮现。
童岁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忽然,一双手从背后牢牢抱住他,熟悉的气味贴了上来。
童岁瞬间浑身激灵站了起来。
他回头看见裴响单纯的脸,一瞬间愧疚和心虚都达到了顶峰,几乎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早、早啊。”
童岁再看多几眼,脑海里就会不自觉地浮现那双眼睛,带着病态扭曲的痴恋,唇色红艳,为了讨好他不顾下限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而且怎么赶都赶不走,偏偏他对这种恶心的行为并没有产生身体上的反感。
童岁对自己有着深深的怀疑,他明明很讨厌一些超过距离的触碰,为什么对那东西不起效?
裴响见他一脸失神的样子,有些着急地用头拱了拱他,“童岁。”
微微扎手的毛发让童岁缩回了手。
昨晚他的手指深深陷在这头发丝间,因为情绪太激烈而收紧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童岁不由地往后又退了几步,“裴响,你可以先走远点吗?我可能需要点时间冷静冷静。”
裴响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他站在原地像是被抛弃的小孩。
但童岁没有精力去安抚他。
他和护工申请不舒服,需要单独去医务室治疗,离开了活动室。
童岁躺在医务室的床上,闭着眼睛休息了一天,他试图睡着,但是一直处于浅眠的状态。
下午时分,护工通知他,“你的换病房申请通过了。”
童岁眼底带着欣喜。
“那太好了,我今天就可以搬过去吗?”
“可以,”护工道:“那我们现在走吧,晚点可能赶不上了。”
“好的。”
童岁想着或许远离那间病房,他就会远离这种没有底线的骚扰了,就像是一种美好到自我欺骗的祈愿。
随着脚步走远,童岁越发觉得他们要去的方向很眼熟。
“等等,我的新病房里住着谁?”
护工道:“裴响,我看你和他关系挺好的,正好他病房空了就安排你过去了。”
童岁脚步顿住有些骑虎难下,换作是之前他肯定会欣然接受,但是经历了这些骚扰,他如今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裴响。
不过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童岁把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都拿了进来,听到了后面传来脚步声。
裴响失落地走进来,在见到他之后瞬间眼睛亮了起来想要冲上来抱他,但似乎想到了童岁早上的态度,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双手紧张地搓着裤腿。
童岁心情瞬间很复杂,因为这一切都和裴响没有关系。
他不应该把自己的情绪发泄给裴响。
“我今天就住这里了,可以吗?”
裴响用力点头。
他主动接过了童岁的行礼,开始忙活来去,把童岁新的床整理地又香又软和。
这个破旧的病房比不上童岁原本的,却让童岁更加的安心。
童岁站在床边,“裴响。”
裴响抬起头,因为刚才的一顿倒腾脸颊边挂着几粒汗珠,眼睛热切地望着他,极具生命力又温暖。
和那种黑暗中的脏东西完全不同的感觉。
童岁道:“可以了,不用整理了,你先去洗澡吧。”
裴响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卫生间里的水声,淡淡的香气飘来。
其实裴响还是有自理能力的,之前看来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童岁放松了下来,脱掉脚上的鞋袜。
原本白皙的脚背上也带着痕迹,脚踝延伸到小腿,似乎哪里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