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点鞋头。
“你可以记住吗?”
裴响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没有关系,记不住我下次还会告诉你。”
旁边的护工就看着两人一来一回,基本都是童岁在讲话,裴响会做出简单的肢体反应。
他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傻子这么上心。
落日的暖光斜斜地照进了走廊,将画面切割的仿佛两个世界。
童岁的身影轮廓模糊在暖色里,那张漂亮的脸更加的柔和,他像是天神般降临在裴响贫乏、灰暗的世界里。
临近每天的宵禁时间,护工提醒道:“你应该走了,违反规定对你没什么影响,但是会让他被罚得更重。”
听到走字,裴响瞬间紧张了起来,紧紧地拉着他摇头。
童岁摸了摸他的头顶。
“你乖乖在这待着好不好,我明天再过来。”
裴响慢慢地把手收了回去,不舍地点了点头,低头一直在看自己的鞋子。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童岁道:“这样,你乖乖的,等你出来之后给你奖励。”
作者有话要说:
裴茶茶在岁宝面前:呜呜好怕别丢下我
在其他人面前:烦死了毁灭吧
第164章 无限流3
童岁安抚好了裴响后, 回到了自己的病房,然后听见咔嚓的声音。
病房再次被上锁了。
他得要在这里单独一个人待到第二天的早上。
如果是换作之前, 童岁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自从知道这个副本里有未知的力量的存在后,童岁说完全不怕是假的。
不过现在的时间还早,那东西应该不会出来。
于是童岁拿了衣服走进卫生间。
他打开花洒, 热水淋在他的身上,水珠从流畅的肩颈往下流,汇聚在脚底流向地漏。
白雾氤氲间墙壁上凝出水珠。
似乎在朦胧不清之间,有什么东西藏在角落里,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眼睛静静地窥伺着这一切。
童岁一头张扬的红色头发被打湿,一簇簇地贴在额前。
童岁将有些碍事的湿发统统捋到额后, 露出一双漂亮得像宝石般的眼眸, 被水珠打湿后多了几分平时见不到的美丽。
像是水底静躺的石子浮出了水面。
童岁隐约间感觉越来越冷,虽然热水落下时依旧滚烫,将他一身雪白的皮肤打得泛着粉色。
但四周的环境却泛着一股反常刺骨的寒意。
冻得他甚至想打哆嗦。
童岁咬紧牙关果断关了水, 用浴巾将自己擦干快速走出了卫生间。
童岁离开卫生间封闭的环境后, 那股寒意缓解了不少。
他松了一口气坐在床上。
病房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似乎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难道是他神经过敏了?
童岁回头看了眼空空荡荡的卫生间,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头,因为昨天晚上被那种东西一直骚扰,导致他整晚都没有休息好。
他打开了面前的电视转移注意力。
教育频道上面正在播放如何教育学龄前的宝宝, 老师带着小宝宝做简单的手工剪纸。
小宝宝的脸蛋红扑扑的, 用带着花边的小剪刀,认真地剪纸,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种成年人看来无趣又枯燥的东西, 仿佛就是他小小的天地里最有趣的事情。
童岁恍然间似乎看到了裴响的身影。
到底怎么样才是正常的呢?
或许裴响的身体里只是装着一颗还未长大的心灵, 但不代表那就是错误的,他只是比所有人都慢一些,更需要耐心一点。
童岁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节目,听着电视里面平缓的声音,就像是上课的助眠效果一样。
他止不住开始打哈欠,眼角渗出点晶莹的泪花。
实在是太困了。
童岁把被子往身上一扯,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在他闭上眼睛后没有过多久,原本正常播放的电视画面里忽然开始自动换台,最后变成了抖动的雪花。
滋滋啦啦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尖锐的让人毛骨悚然。
啪。
电视显示屏黑了下来。
头顶的灯管紧跟着闪烁起来,忽明忽暗,抽搐地闪烁了好几次之后彻底陷入了如墨般的黑暗。
原本空无一物的角落里忽然凭空凝出了团黑雾,急躁的涌动起来,似乎还能看见手脚躯干的雏形,但本质上还是团混沌的黑雾。
而童岁闭上眼睛睡觉对此一无所知。
他平稳的呼吸声是房间里唯一的响动,静静在那儿休息,带着强烈的吸引力。
黑雾已经没法等待了,几乎是贪婪地爬了过去,用它还不能完全称为手脚的一部分,姿势很扭曲的爬上了床角。
童岁侧躺着,身上的被子原本就只是随手扯过来虚虚地盖着。
一截小腿在被子外面。
白皙漂亮的脚背和伶仃的脚踝都露在外面,白得发光,像是不用多大力气就可以捏得粉碎。
黑雾剧烈地涌动,化成了丝丝缕缕的雾气围了过去,紧紧缠绕着童岁。
于黑雾中缓缓凝出了一只手。
那是很拙劣的模仿,手指不似正常人的大小排列,像是某种基因序列畸形的产物,没有任何美感可言,只会让人感觉到害怕厌恶。
即使是这样,却丝毫不影响它握着那截细瘦的脚踝。
像是把玩什么珍贵的玻璃工艺品般,害怕他出现一点裂痕,动作无比地轻柔,像是嗅着玫瑰的妖怪。
无论它怎么的轻柔,渗人的寒意还是给童岁带来了不适。
他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蹬了蹬腿试图摆脱这份不适。
雪白的脚从黑雾中直直穿了过去。
黑雾被打散之后向四周飘散,那份烦人的森冷也跟着消失了。
因为刚才蹬腿的动作,童岁身上宽松病服的裤角往上卷了几分,他小腿纤细笔直,没有什么很明显的肌肉线条。
被童岁踩了一脚的黑雾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很快重新组合了起来,比上次更加浓郁。
而且颤动着它的雾气,再次黏了上来。
它幻化成一张很模糊的人脸,看不出很具体的长相,靠在童岁的脚边。
这团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组建的,好像完全没有羞耻心,被人踩了还会黏过来,比起作恶更像是种难以理解的讨好行为。
可是它给人带来的观感实在太差了,就算是化形也是个没有秩序的丑东西。
它贴得越紧,那股非人的寒意就会更加的明显。
童岁又动了动腿。
但这次它显然已经吸取了刚刚的教训,紧紧贴在皮肉上,用它化成的手和脸,画面一时有些惊人的荒诞。
童岁挣扎了几次没有挣脱,于是下意识地扯过被子,将腿盖了起来。
黑雾整团都被跟着裹了进去,被子里有些闷的环境空气不够流通,有种温热的体温和沐浴液留在身上的淡淡的香气。
以及一种,灵魂深处特有的香甜。
不同于沐浴露的香气浮于表面,而是更深,融入骨髓由内而外的吸引力。
光是嗅闻已经完全无法满足它了。
黑雾像是菌丝般分裂出另一团,缓缓缠绕在童岁尖细白皙的指尖,描摹着他的掌纹。
童岁特别依赖睡觉补充精力,现在被烦得有些受不了了,困倦大过了他的恐惧,撒气的骂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被凶了的黑雾像是潮水般褪去,缩成了一团退到了床边。
那丑巴巴又扭曲的手脚扒着床边的垫子,仔细瞧的话,似乎能从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上看到类似委屈的情绪。
它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叱责。
不过童岁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自然没人欣赏它这幅矫情的作态。
童岁没想过这东西还听得懂人话,不过终于离开自己,可以睡个好觉了。
滴答滴答。
他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听到了阳台外传来的水声,断断续续往下落。
是下雨了吧。
童岁烦躁地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脑袋,没有再去注意这个声音,深深的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早上。
他睁眼时天已经亮了。
童岁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有些后怕。
他居然真的在骚扰下睡了过去。
好在平安度过了夜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护工走了进来和他打招呼,“早,今天的天气不错,看起来很适合做户外运动。”
童岁掀开被子,低头穿鞋道:“昨天不是下了一晚上雨吗?地板这么快就干了?”
“下雨?”护工用笔抵着下巴,“昨天晚上没有下雨啊,最近应该都是晴天。”
可是。
童岁确定他听到了水滴落的声音,他看向阳台,原本银白色的栏杆外侧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沾上了深红色的油漆。
这种东西从哪里来的。
童岁走过去后闻到了熟悉的腥味,心里隐约起了某种想法,他顺着滴落的痕迹慢慢抬起头。
他看到了悬挂在外的衣服。
准确来说是一句悬在半空中的尸体,因为大量失血,原本蓝白相间的病服已经被完全染成了深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