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有点不认识江暮阳了,甚至觉得江暮阳是个冒牌货。
真正的江暮阳,到底在哪里?他喜欢从前的那个江暮阳!
江暮阳听见门外传来剧烈的咳嗽,琢磨着,再乘胜追击,把人直接气吐血,那才好。
于是乎,江暮阳慢条斯理地道:“裴清他勾引我。”
裴清猛然抬起头来,张了张嘴,好像想要说什么,可终究所有的话,都梗在了喉咙里。好像刀片在剐。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见门外传来噗嗤一声,气得云昭当场吐血,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不,不可能!裴师兄不是,不是那样的人,他不是!你撒谎!”
云昭的情绪过于激动,伤口很快就崩裂开来,汩汩往外涌血,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裳。
不停地自言自语,说裴清不是那样的人,裴清怎么可能勾引江暮阳。
后来更是嘭的一声,毫无任何征兆,一把推开了房门,云昭踉踉跄跄地闯了进去,红着眼睛道:“暮阳,求求你,不要这样,我爱裴清,请你成全我和……”
剩下的话,云昭再也没有办法说出口了,每一个字,都好像一把尖锐的刀子卡在了喉咙口。
他身上流了很多血,整张脸都气血寡淡,被江暮阳几句话气得直咳嗽。
眼下却惊见了令他难堪,又万万难以置信的画面!
他亲眼看见,他心心念念,捧为天上月,奉为画中仙的裴清,居然有朝一日,如此衣衫不整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而床上还坐着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江暮阳。
整个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古怪气味,即便云昭再未通过人事,此刻,他也明白这里不久前发生了什么。
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死一样的诡异。
裴清沉默地将被褥盖在了江暮阳的身上,喉咙干涩,头脑胀痛。
唯有黑蛇探起了脑袋,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察觉到了云昭来者不善,黑蛇立马冲了过去,摇摆着尾巴,要去咬人。
“住口!”江暮阳出声制止道,“什么人你都咬,不嫌脏?”
“你嫌我脏?到底是谁脏!”云昭怒从心头起,指着江暮阳的脸,怒斥道,“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你却背着我跟我的未婚夫偷|欢!还在我的家里,当着我的面!江暮阳!”
“你难道就没有半点廉耻心么?”
江暮阳还真没什么羞耻心的,他反问道:“难道你就有羞耻心了?你一个男人,对着另外一个男人,一口一声未婚夫,你看看,裴清他理你了么?”
云昭抬眸望向了裴清,一瞬间他好想撕心裂肺地怒斥裴清薄情寡义,不知廉耻。
可面对着裴清清冷动人的面容,即便衣衫不整,依旧干净明亮到,好像天边皎洁的月亮,他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江暮阳!你给我起来!”云昭抬手一招,一剑就要刺过去。
下一瞬,就被裴清挥袖阻拦,锵的一声,将云昭击退。
“裴师兄,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你居然护他,都不护我?”
云昭满脸难以置信,极度悲愤之下,几乎要跌倒在地。
黑蛇用竖瞳死死剜着云昭,趁他没有防备,立马游了过去,他是乖乖蛇,要听主人的话,不敢去咬这个脏东西,主人会嫌它脏的。
索性就用蛇尾巴,狠狠甩向了云昭的脚踝。
云昭本来就站立不稳,此刻更是直接单膝跪地,喷了好大一口血,脸色更加惨白了。
“江暮阳,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是朋友了!”云昭抬手擦拭着唇边的血,冷冷道,“我宁愿此生,从未遇见过你!”
说完,他艰难地用剑撑着身子,转身就要离开。
哪知江暮阳却突然从背后叫住了他,云昭顿足,以为江暮阳这是终于想通了,顾念起往日的情分,要向他道歉了。
云昭有些欣然地转头望了过去。
却听江暮阳说了两句话,还一句比一句插他肺管子。
“救命之恩,记得要涌泉相报。”
云昭差点气绝身亡,险些一头摔死在地上。
“走之前把门带上,深更半夜闯入别人房间,剑宗的教养真不怎么样。”
这短短的两句话,可能需要云昭用尽一生来治愈了。
他下意识望向了裴清,可裴清却根本没有看过来,一双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江暮阳。
“你,你们!”
他说不出奸|夫|淫|妇,这四个难听的字眼,仍旧坚持奉裴清为天上明月。
但这不妨碍他羞愤欲死。
云昭突然“哇”的一声,又气吐了血。愤怒地转身,踉踉跄跄地夺门而出。
等人走后,江暮阳正要穿好衣服,哪知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攥住。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猩红到几乎出血的眼睛,裴清漆黑浓密的眼睫湿漉漉的,声音发颤。
“你和魔尊一样,都把我当炉鼎了,对么?”
第33章 直视我,崽种!
江暮阳的手腕被攥得生疼, 该死的裴清,要死不死的一把攥住了他的右手腕。
他的右手腕不久之前, 才被魔尊一脚踩断, 虽然又被江暮阳接上了,但短时间内,肯定是无法恢复如初的。
更何况裴清这厮不知道从小是不是喝三鞭汤长大的, 在床上有使不完的劲儿不说, 在床下手劲儿也奇大无比。
江暮阳痛得都想骂娘了,出于自我保护, 抬起左手,一掌打在了裴清的肩头。
这一掌并没有下狠手,仅仅是三层的力道, 也足够打伤裴清了。
裴清面色一白,唇齿一松, 鲜血就顺着唇角流了出来,他并没有松开江暮阳的手腕。
也没有还手。
只是抬起那张令江暮阳无比熟悉,俊美到无可挑剔,男女莫辨的漂亮脸蛋。
原本就发红的眼眶, 此刻好似蒙上了一层似幻非幻的薄雾, 朦朦胧胧的像是仲春时节的江南。
透过这双眼睛, 好像一瞬跨越了两个时空。
江暮阳看着这张脸, 又想起了前世的裴清。只要看见裴清哭,他的心就会酥酥麻麻地发颤。
他想,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裴清,不仅仅是因为裴清这张清冷出尘的脸, 还有他冷漠疏远的性格。
甚至是受伤时, 蹙起的黛眉, 发红的眼眶,以及隐忍的神情,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下意识想去呵护。
这就是裴清,哪怕一句话都不说,仅仅露出一丝哀伤的表情,就足够让无数人为他疯狂。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江暮阳强迫自己扭过脸去,冷声冷气道,“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可怜?你不是有能耐得很么?不是厉害么?之前不是还说要罚我么?怎么这会儿要说这种奇怪的话?!”
裴清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如果知道,就不会问了。
就是因为他不知道,他不明白,他不懂所以才一定要问个清清楚楚。
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情爱,长这么大,他读过很多书,师尊教会了他很多法术,招式,他自己也自创了很多。
可没有哪一本书,哪一种法术,哪一种招式,教过他,要怎么去抑制心里闷闷的胀|痛感。
他真的不懂,为什么人心是这样的。为什么一向冷漠,对生死都看得很平淡的自己,会突然有一天,潜移默化的发生了一点改变。
这种改变,应该是从今晚,他和江暮阳连在一起,肢体紧紧缠绕时,江暮阳忘乎所以地在他耳畔,念着“裴郎,裴郎”开始的。
也可能是从昨夜,那个冰冷肮脏,又狭窄阴暗的石洞里,江暮阳引导他成为了真正的男人开始的。
或许更早一些,从他第一次为江暮阳出头,狠狠教训了那群嘴里不干不净,侮|辱江暮阳的修士开始。
又或许是,江暮阳第一次喊他裴师兄的时候,甚至,是第一次见面时,那短短一瞬的四目相对……
裴清也说不明白,他的心里很乱,好像有一把火在烧,让他觉得烦闷不解,惊慌失色,又难以启齿,羞愧难当。
所有的异样情绪都是因江暮阳而起的,到了最后,也只化作了一句话。
“你把我当成炉鼎了么?”
说完之后,裴清就屏息凝神,双眸紧紧盯着江暮阳的眼睛,那双灿若星辰,本不该出现在一张仅仅清秀的面容上的眼睛。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好像世间不会再有黑暗,一切痛苦都会被其吞噬殆尽。
江暮阳直接气笑了,他道:“当然不是了!裴清,你想哪儿去了?”
此话一出,裴清才终于缓缓松了口气,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可还没来得及高兴,江暮阳就紧接着道。
“你哪有当炉鼎的样子啊?最起码炉鼎是不会主动送上门来,任人玩弄的。”
江暮阳用了两个很精准,又伤人伤到骨子里的词语。
一个是“主动送上门”,还有一个是“任人玩弄”。
也就是说,哪怕炉鼎再低贱,再被人看不起,起码是被迫的,出于无奈的,无能为力之下,才受人迫害了。
而他裴清,又怎么可以跟身不由己的炉鼎相提并论呢?
因为,他是主动送上门的,还任人玩弄,是不值一文的,不知羞耻,也毫无廉耻之心的。
裴清得了一个,他做梦也想不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