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阳咬紧牙关,他的右手腕被踩断了。
他并不是不怕疼,相反,他其实特别怕疼。
前世他遭受了太多不公,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
什么非人的待遇,他全部都受过,断个手腕在他眼里,只是家常便饭。
还不至于他痛到喊出来——最关键的是,他不愿意在前世虐待过他的仇人面前,展现出任何一点软弱。
前世魔尊总骂懦弱无能,羞辱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那时的江暮阳只会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默默流泪。
可现在他不会了。
江暮阳不仅不会,他还趁着魔尊不备,用尚且完好的左手,一掌推了过去。
魔尊一愣,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踩着江暮阳右手腕的脚,也就挪开了。
江暮阳的右手腕断了,但掌心的法印还没有散。
他几乎是拖动着胳膊肘,狠狠将法印甩了出去。
差点把整个右手掌都甩出去,血珠子飞溅。
魔尊冷笑一声,并不以为意,裹挟着漆黑煞气的手掌,直接迎了过去。
再狠狠一捏,轰隆一声,溢散开来的灵力,竟生生炸碎了魔尊的衣袖。
崩裂了他胳膊上的龙鳞,指甲盖大小的漆黑鳞片,一块块地脱落下来,还带着血肉。
又被江暮阳抬手抓住,当着魔尊的面,直接捏成了齑粉,敷在了断裂的右手骨上。
很神奇的是,原本断裂血肉模糊的右手骨,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接上了。
江暮阳稍微活动了一下,还有点疼,但休养几天应该就没事儿了。
龙浑身上下都是宝,要是能剜魔尊几块龙肉下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溢散开来的劲气,让方圆几里也受到了波及,顿时山崩地裂,树木倒塌,飞石乱溅,烟尘四起。
“你还真是找死!”
魔尊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一挥衣袖,凌厉的劲风划破了浓烟。
锵的一声,剑光四溢。
待眼前再能视物时,就见江暮阳已经站起来了,左手执着一柄长剑,右手背在身后,似乎要将弱点藏起来。
“你会左手剑?”魔尊微微一愣,又来了几分兴趣,“裴清也会左手剑!”
裴清,又是因为裴清!
实际上就是因为裴清,所以江暮阳才练了左手剑。
他并不是个天生的左撇子,左手刚开始也不能熟练地拿笔拿剑。
是因为师尊说,要教他用左手剑,江暮阳才用心学了。
他那时根本不知道,师尊教他左手剑,只是因为裴清也会左手剑。
裴清的资质非常高,根骨奇灵,学什么都快,两手都可用剑,听说还可以同时使用双剑。
并且左右手剑法实力相当,若是两手同时执剑,可用不同的剑招。
这不仅在苍穹是独一份,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无人能像裴清那样用剑。
因此,江暮阳学习左手剑,比别人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努力,就只为了让师尊高兴,只为了想要师尊多看他一眼。
结果连师尊教的左手剑,也只是为了让江暮阳看起来更像裴清。
江暮阳知晓后,就特别厌恶使用左手剑,可现在却又不得不用左手剑保命。
他的灵力溃散得太厉害了,身上无一处不痛,无一处不疼的。
再不脱身,只怕会死在这里。
“看来,为了模仿裴清,你下足了功夫,来,让本座瞧瞧,你学了几分裴清的本事。”
魔尊冷笑道,欺身而上,江暮阳不得不提剑阻挡。
可他才失去金丹,身体重伤,气海空荡荡的,没了金丹运转,灵力溃散得厉害。
能勉强跟魔尊过个几招,就已经是极限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魔尊就打落了江暮阳的剑刃,摇头道:“东施效颦。”
“裴清就是裴清,普天之下,就只有一个裴清。”
江暮阳直接啐了一口:“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分什么三六九等?每个人一生下来,便是独一无二的,不是只有裴清是独一份!任何人都是!”
“你还真是牙尖嘴利,本座不喜。”魔尊摇了摇头,轻叹道,“你若是少说几句话,会更像裴清一些。”
话音未落,忽听一阵分枝踏叶声自远处传来,魔尊寻声望去,忽而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忍不住上前一步,唤道:“裴清!”
却见一群人瞬间出现,为首的依旧是云昭,但此刻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而这个人正是裴清。
“你就是……魔尊?!”
云昭满脸惊愕,似乎没想到,他去寻裴清时,没遇见魔尊,竟然在折身回来的途中,遇见了魔尊。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再回头管那炉鼎的死活了,哪怕让那炉鼎被山中野兽咬死,也是炉鼎命该如此。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本座跟裴清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
魔尊痴迷地盯着云昭怀里,昏迷不醒的裴清,伸出手臂,冷冷道:“把裴清还给本座!”
云昭迅速抱着裴清往后一退多远,其余门生见状,纷纷涌了上来,将二人护在身后。
云昭怒声道:“裴师兄是苍穹的弟子,又是我的未婚夫!我是剑宗的少主,是裴清名正言顺的道侣,凭什么要还给你?”
他又对着左右道:“挡住魔尊,我先带裴师兄离开!”
“今日,你们谁也走不了!”魔尊一把掐起江暮阳,将他举在了半空中,同云昭道,“你配不上裴清,在这世间只有一人能配得上裴清,便是本座!”
此话一出,江暮阳的白眼都翻上去了,他见过不要脸的,但很少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只要一想到,这个魔尊是裴清未来的老攻,还是个总攻,两根一起上。
在裴清之前,就玩弄了不少纯情少年,就替裴清感到恶心。
同样为裴清感到恶心的,还有云昭。
云昭气得咬牙切齿道:“住口!你连裴师兄的一根毫毛都比不上!我既与他定有婚约,那他便是我的道侣,今日你想带走他,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纵然是死,我也要跟裴师兄死在一起!”云昭抱紧了怀里的白衣青年,一字一顿道,“我与他生不能同穴,死也要死在一起!骨肉化泥,神魂相容!”
大有一番要鱼死网破,抱着裴清一起殉情的豪迈壮举。
魔尊听罢,竟有些犹豫了,他倒不是怕剑宗会寻他麻烦,只是担心云昭会在气急败坏之下,而伤了裴清。
哪怕裴清掉根头发,魔尊都觉得心疼得无以复加。
在看见裴清苍白,血色寡淡的脸时,更恨不得立马将人抱在怀里安抚,再好好的,痛痛快快地操/上一操。
想来裴清修为不俗,定然格外皮实耐/操,魔尊早就想占有他了。
也许,还能拉上江暮阳一起,魔尊自认为不是个小气的人。
虽然不是个正人君子,但对待身边的人,颇为大方宽容。
只要他有口肉吃,身边的下属都能混口肉汤喝。
若是可以,三个人大被同眠并无不可。
江暮阳隐隐察觉,魔尊可能要拿他当人质,来交换裴清了。
毕竟在外人看来,他江暮阳和云昭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一起长大的。
裴清对云昭来说,只是一个空有虚名的道侣,甚至云昭都没有亲眼见过裴清。
魔尊正是知晓了这点,才开口同云昭道:“那倘若,本座用此人作为交换?”
云昭瞥了一眼,满脸是血,满身狼狈的江暮阳,颇为嫌恶地道:“交换?你是在侮-辱裴师兄么?此人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人人可欺,人人可辱的炉鼎罢了,也敢同裴师兄相提并论?他死或者不死,同我有甚关系?”
江暮阳:“……”
魔尊颇为诧异地问:“你不知道他是谁?”
“我管他是谁!哪怕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换走裴师兄!”
云昭言之凿凿地道,将裴锦衣抱得很紧,他第一次见裴师兄的真容。
刚开始闯入洞府时,他还以为躺在石头上的人是江暮阳,他当时急坏了,赶紧扑过去将人抱起来,还连喊了好几声。
直到他看见此人胸口上一点鲜红的美人痣,才明白,此人并不是江暮阳。
因为江暮阳的胸口并没有美人痣。
也就是说,此人就是他日思夜想,想了整整十年的未婚夫!他的道侣!苍穹派的小师弟,裴锦衣!
好不容易寻回了裴锦衣,纵然让云昭上天当神仙,他都不肯放手。
魔尊听罢,转头望向了江暮阳,语气无比嘲弄地道:“你瞧,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样薄情寡义,本座听闻,你与他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他还口口声声说,要与你结为道侣。”
“看来,没有裴清的皮相之后,你连当替身的资格都没有了。江暮阳,本座真为你感到可悲。”
江暮阳心道,他也替自己感到悲哀,一辈子都遇人不淑,交友不慎。
“什么?”云昭猛然一抬头,满脸惊愕地问,“你喊他什么?!江暮阳?这个丑八怪,他,他,他是江暮阳?他的脸哪里去了?!”
江暮阳:“……”他现在是被掐着脖颈,说不了话,但凡他能开口,他会把云昭喷得找不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