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熙身着明黄衮服,戴十二旒冕冠。
他没有让皇后穿女子嫁衣,而是给宋北溟披上了男子吉服,戴的是男子金玉冠,只为了应和“宋三小姐”的身份,在宋北溟高高的金玉冠下,戴了一枚凤簪。
要说这伟岸魁梧、玉树临风的皇后是女子,当真是明目张胆地指鹿为马。
朝臣都知道新帝比天玺帝更加不好说话,大多数人选择乖乖闭嘴,并且还一板一眼的对天下人说宋三小姐淑惠贤德,乃《女则》典范。
也有人试图想劝,可递上去的折子都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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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奉天殿的丹陛很长,燕熙牵着宋北溟走得很稳。
燕点看似泰然自若,实则他的心跳得很快,交握的手心里是汗。
燕熙在这条夺嫡路上走了五年多,宦海沉浮、血腥厮杀、乐虞我诈,他一度厌恶极了。
宋北溟给他带来了光和温存的家。
燕熙恍然觉得这条路不漫长也不痛苦了,明黄龙袍有十二团龙,燕熙侧首时,五爪团龙转身宋北溟,他轻声对宋北溟说:“朕的皇后,准备接受万民叩拜了。”
宋北溟很少穿艳色,吉服的红色衬得他格外尊贵和英俊,新后落落大方地反握住帝王的手,一同迈进奉天殿。
帝后在奉天殿的高坐并排而坐,裴鸿捧着册宝率领百官万民跪下。
叩拜声直冲云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靖新朝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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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树银花不夜天,喜乐酒宴不断席。
坤宁宫迎进新人。
燕熙不喜繁文缛节,却全程微笑地牵着皇后,一丝不苟地走完了大婚所有仪式。
连早生贵子的流程都没让省略。
当礼官和宫人们合上殿门退出去,帝后相视一笑。
白日穿的明黄衮服,换成了正红吉服,燕熙坐在龙床上,要摘掉冕冠。
宋北溟按住了他的手,深深凝视着跪到他膝前,撩开新帝的十二冕旒,终于看清了大靖十三郡美人都比不上的绝世容颜。
这是宋北溟人生中最隆重的时刻,他仰头望着的人眉目如画,尊贵无极。
大靖的天子最初披着画皮引诱他,要他怜惜,诱他深陷;在他交出真心后,画皮遽然撕去,摇身一变成了大靖太子。
他们的交锋在初遇时机关算尽,乐此不疲地试探之后,共同陷进了温柔乡。
宋北溟恨过。
在太子殿下的册封大典上,走向储君之位的人无情地不看他一眼,他恨不得要把太子朝服撕碎。
只是恨那么微弱,热烈的情爱与欲望浇灭一切。
宋北溟叩问过自己无数次:是耽于情爱吗?
不是的。
他的回答逐渐清晰和坚定,太子殿下太过耀眼,没有人舍得遮盖掉月神的光芒。
宋北溟早就认输了。
“你说是棋逢对手,我却是甘拜下风。”宋北溟在撩开陛下的冕旒,勾起美人的脸说,“愿捐黄金膝,做你风月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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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着龙凤呈祥的锦被滑到了龙床下。
新帝的团龙吉服被撕碎,权势滔天的美人被摁进软褥里。
青丝散在枕间,玉白的肩膀被勾住,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副金手环,环上嵌着各色宝石,把白皙的肌肤衬出惊心动魄的艳色。
手环一侧垂下细细的金链,金链被人牵引着,那一头收在一只有力的大手里。
金链被拉扯着,把陛下的手锁在床头。
锁链碰撞,牵动了脚踝上的另一副金锁链。
新帝被锁得无处可逃。
琴瑟和鸣,大吉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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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慈在帝后大婚的夜里,提了两坛酒到宣宅。
自燕熙登基后,商白珩便住到了这里。
他看着商白珩白发渐多,也不再劝了,拍开酒坛,升了火炉,就拉商白珩喝酒。
商白珩却摇头道:“我自上回醉过,就不再喝了。你若想喝,我来煮酒。”
周慈诧异地问:“你平时不沾酒。哪回醉过?我怎么不知道。是我去西境后的事么?”
“不是。”商白珩不愿多说,接过周慈的酒提,往次瓷壶里添酒说,“莫说我了,你平日也不碰酒,今日怎么突然要喝?”
周慈是怕商白珩难过,想来陪他。此时见商白珩理智不像个凡人,更加忧心。
加上他自己也有心事,便不等那酒烧热,自己从坛中舀了一杯,一饮而尽道:“前几日是娘娘的忌日,我去皇陵看过,到处都安置得很好。今日是殿下……陛下的大喜之日,想来若娘娘尚在,大约也会喜笑颜开。我……想敬娘娘几杯酒。”
他说着一连猛饮几杯,不擅饮酒的人霎时咳得天昏地暗。
商白珩若有所思地瞧着周慈紧锁的眉,他曾经醉过,知道有些痛苦是亟需借酒浇愁的,他也不劝周慈停下,只沉默地煮酒。
商白珩已经是一国次辅,眼看首辅在望,正是门庭若市、宾客盈门之时。
燕熙曾提过要赐他大宅子,商白珩说不要,又在出了御书房拆返回去,请燕熙赐了这间简陋的宣宅。
商白珩望着皇宫方向,看那边又红光漫天,这时辰大约帝后已经就寝。
他捏紧了手中的酒提,连叹气的声音都不敢泄露。
他的学生已经有了妻子,他不敢醉酒。
酒后失态,酒后失言,万不能有。
不能有丝毫表露,不能有些许异样,甚至要克制得一眼也不多瞧自己学生。
帝师当如是。
第138章 世界共主
因着乾清宫被焚毁, 新帝住在皇后的坤宁宫。
临近年关,礼部拟了一批年号供燕熙选, 在早朝后送到坤宁宫。
“景乐——”燕熙从中捡出这副字, 想起了原主景乐帝,他用着原主的身份和身体,索性就好人做到底, 选了“景乐”为年号。
宋北溟下朝后去御花园练武,回来时正见燕熙对着字发怔, 俯身凑过来看了一眼说:“景乐帝?‘春和景明,平安喜乐’, 意头喜庆祥和;又应了你生辰在春节,形式也很妙。”
燕熙仰头看他,露出温和笑意说:“那以后你就是景乐皇后了。”
宋北溟沉身也坐进软榻,把陛下搂进怀里, 用力嗅了下陛下的脖颈,沉吟道:“你的荣还是浓。”
燕熙压睫, 盖住了闪烁的眸光, 顺手拢了手炉在手说:“小夏先生给夏家去信了, 夏家人给回了新方子,有些用处。”
“哦?”宋北溟提着的心稍降,他瞧着燕熙色气渐好, 逐渐有了当初的盛艳, 不觉又放心了些。他抬掌在燕熙腰间, 替燕熙揉去夜里的酸痛, 凑在陛下耳边说, “夏家人想来办法是多一些。”
燕熙耳朵微红, 侧首意有所指地瞧着宋北溟。
宋北溟入掌是令人销魂的细窄, 再往下的起伏优美而勾人,方才练武卸去的劲根本不管事,他这个皇后一旦和皇帝挨在一起就要着火。
这几日夜里宋北溟都不敢闹到太晚,就怕把陛下玩坏了,他憋着劲,这般根本泄不尽火。
燕熙感到那手在往下,他也不拦,扭身就这么瞧着宋北溟。
“陛下又在邀请本宫?”宋北溟挑起燕熙的下巴,“夜里不说一直哭着说不行、不要?”
“我——”燕熙想起那金锁链竟是不止手脚上的两副,还有串了明珠的、配了软夹的、极细极长能缠绕全身的,那些千奇百怪的样式,燕熙光是想想就面红耳赤,压低声说,“你是攒着我杀狄啸那次的气,要都讨回来吗?”
“陛下英明。”宋北溟那只在做乱的手挑开陛下的衣摆,“不让你痛上几回,陛下不长记性。”
燕熙轻喘着捉住宋北溟的手说:“我……朕……还有奏折没批。”
“是‘我’还是‘朕’?”宋北溟在床榻间对微雨和陛下的态度迥然有异,“昨夜问你,你还没说出喜欢哪样呢?”
燕熙捉着宋北溟的手在犹豫。
若他是“朕”,他可以命令宋北溟拿出去;若他是“微雨”,他会纵容宋北溟再深入。而宋北溟对他两种反应又拿捏的极是微妙,最后的结果都是被宋北溟得手了,区别在于过程。
那过程——
燕熙吸深一口气,起床后一直水汪汪的眼里,泛上了水,他缓缓地松开了手。
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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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外头望安给梅树浇水,突然惊呼一声:“这梅树!”
卫持风从檐上跳下来,瞅近看说:“这花怎么全谢了?”
燕熙和宋北溟在梅林那次之后,叫人挪了两棵梅树回来,就种在坤宁宫正殿外。
燕熙每日都会瞧上片刻,连落花都不舍得丢,细细地收了,压在书里。
此时一听,燕熙神色微变,想要起身。
宋北溟摁住他,替他穿了薄袄,又披了氅衣,再往燕熙怀里塞进手炉。
宋北溟发觉燕熙近来对梅花出奇的喜欢,他很少见燕熙有物欲,金银财宝、珍奇古玩,皆入不了微雨的眼。
这难得的喜欢,让宋北溟觉得微妙。
尤其是方才,当燕熙看到梅花枯死,竟然脸色煞白,宋北溟那种微妙感变成了不安。
“怎么了?”宋北溟把人扶住,握了燕熙的手,入手冰凉,他陡地提起心,劝道,“梅树多得是,换一株便是,叫卫持风亲自带人去梅林,挪个十株八株回来,为些伤神,平白伤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