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寻尽管很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有可能遇到了很荒谬的事——比如说,穿越。
苏南寻很快接受了这个推断出来的荒谬事实,他决定既来之则安之。他本就不是怨天尤人的性格,现在该想的,是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可能找回去的方法。
虽然他回去的心情很急切,但他也不会蠢到雨天站到树下,祈祷再被一道雷劈到来时的原始森林边缘。
哨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太阳在哨声的催促下逐渐西斜。
苏南寻逐渐被绝望所笼罩,他猜想这里大概是被猎人抛弃的陷阱,他或许应该尝试着自己出去;否则等第二个猎物误入时,他恐怕要同不知是什么的猛兽在这狭小的空间搏斗,就算有刀,他也没把握赢。
苏南寻很渴,骊给他的果子还未过午就已经吃完了,他想向上苍祈祷一场瓢泼大雨,那他不仅可以游出这个陷阱,还可以喝到水。
他在口渴到发疯的边缘时甚至在想,是不是可以拧一拧衣服,喝自己的汗止渴。
就在他决定放下哨子歇一歇的时候,一片影子笼罩在他的上空。
苏南寻抬头看见一个健壮的男人。
那个人和骊不一样,他的胡子被刮掉了,露出了整张脸,一头长发被编成了脏辫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像非洲原始部落的人。当然,对方的肤色与那些人还是不同的,那个人甚至比苏南寻还要白。
由于逆光,苏南寻也看不清什么太细节的东西,他索性低下头不看了。
他清楚地知道,不管他喊什么,对方都听不懂,他的喉咙也快渴烧了,索性不做无用功,只朝着男人更加努力地挥手。
而后,他垂着头又吹了两下口哨,借着哨音吹出了“救我”的音调。
站在陷阱口的男人探了个头,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就把脑袋缩回去了。
第4章 3
苏南寻猜想对方大概是想找人帮忙把他捞上去,但他这个推测显然是错的。
不一会儿纷纷扬扬的土就从陷阱口落了下来,苏南寻愣住,心想上面的人不会把他当做什么妖怪,想活埋他吧?
土一铲一铲地往下倒,落在苏南寻的头上、肩上,每往下落几铲,他就抖抖身上的土,将那些土抖落在地,然后踩着地上的土,以增加自己的高度。
不知过了多久,陷阱填了大概近两尺,上面的人就放下工具,朝苏南寻伸出了手。
苏南寻抓住那只手,被一股拉力带出了陷阱。
这时候天已经基本上暗下来了,太阳仅余一线昏黄的光,但苏南寻还是看清了面前的人。
那是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男人,面容英俊、肤色偏白,就算丢到现代也没有任何违和感。
那个男人没有像骊一样有着突出的肌肉,但身体流畅的线条预示着对方也是狩猎的一把好手。那人下身也围着一件用以遮羞的兽皮,兽皮通体雪白,看起来比骊的杂色兽皮高档不少。
倘若骊与这个男人是同一个部落的,那这个人的地位一定比骊高。
就在苏南寻胡乱猜测的时候,那个男人微微弯下腰,用手上的绳子捆住了苏南寻的手脚,而后把他甩到自己肩上,开始了极速狂奔。
苏南寻被颠得差点把已经被消化得所剩无几的早餐吐出来,他下意识地挣扎,却被那个男人抬手在屁股上狠狠地掴了两下。
苏南寻心说他要是知道自己不仅来到了这种奇怪的地方,还要被这个野人放在肩上颠,早些时候就跟骊回对方的部落了。
然而千金难买早知道,他这回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里的大树盘曲苍虬,其中有一棵约有十人合抱粗细,那棵树离地约两米高处,有一个木屋。
这里应该就是男人居住的地方了。
从男人的奔跑时长和速度推断,这里离陷阱不远,男人大概是被苏南寻不间断的哨声所困扰,这才决定把他带回来。
男人把捆着苏南寻的绳索的另一端系在树上,然后对苏南寻不知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
苏南寻结合对方凶狠的表情推测,对方说的大概是威胁他不准逃走一类的话。
男人交代完就丢下苏南寻,自顾自离开了。
苏南寻犹豫了是否逃走,最终还是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他留下来受到生命威胁的可能性将远远小于逃走,除非这个男人吃人。
不多时,男人拖来了一个鹿腿,像昨天骊打火那般生起了火,将鹿腿放到火上炙烤。
等待的时间总显得漫长,男人对着苏南寻不知道说了什么,苏南寻茫然摇头,道:“我听不懂。”
男人也意识到他们之间言语不通,索性闭上了嘴。
苏南寻渴得嗓子快穿了,他做了个喝水的动作,发出了沙哑的“鸦”声。
男人扯了扯嘴角,好像被苏南寻逗笑了,他点点头,表示明白后又走开了。
在男人离开期间,苏南寻用仅能小幅度活动的手翻了几下鹿腿,自己吃的东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焦了。
男人去而复返后,手上多了个陶罐。
他解开了苏南寻手上的绳索,把陶罐递给苏南寻。
苏南寻喝光了陶罐里的水。
他们解决完晚餐后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月光透过树叶间隙,隐隐约约有些光亮。
男人指了指树屋,示意苏南寻上去。
苏南寻指了指自己被绑住的脚踝,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男人终于解开了绑着苏南寻的所有绳索。
苏南寻从始至终没想着逃走,目前看起来男人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他要是逃走了会不会在这个晚上进到野兽的肚子里还不好说。
苏南寻没爬过树,是男人托着他的臀部、费了好大的劲硬给他举上去的。
两个人在铺满树叶的木屋里面面相觑,男人对着苏南寻全身上下探寻了一番。
……
男人终于不再乱动,借着微弱的光仔细观察起了苏南寻,他看了很久,久到苏南寻都害臊了起来才收回目光。
男人喉咙里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声音,似乎有恍然大悟的意思;他长腿一跨,在苏南寻的外侧躺下。
不过三五分钟,苏南寻就听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男人睡着了。
苏南寻却因为这一番举动失眠了。
对方对他这一番操作是什么意思,是看见与自己不同的人产生了好奇心,所以想一探究竟吗?
还是……
苏南寻翻了个身,背朝男人,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了。
大抵是真的累了,没过多久他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苏南寻被那个男人带回了对方所在的部落,和苏南寻一同被带回的,还有许多猎物。
男人的归来受到了族人的欢迎,连同苏南寻都多分到了许多讶异的目光。
男人被称作“盘”,苏南寻猜想大概是姓氏还没有出现或普及,故而这里人互相称呼都只用一个字,这大概就是后世的“名”。
来迎接的人里,苏南寻看到了骊,他还踟躇着不知要不要和对方点个头,骊已经先走上前来,笑着跟他打招呼:“苏南寻。”
苏南寻忽然很想刮掉骊的胡子,看看含情的眼眸下究竟长着怎样的脸。
盘问了骊几句,骊飞速地解释了,苏南寻看得出来,骊的表情中带着几分恭敬,极有可能是因为盘的地位比骊高很多。
而后,骊拉着苏南寻,在众人的目光下穿过几间草屋,在最里面、也是最小的一间门口停下。
苏南寻明白,这是盘为他安排的住所。
骊掀开门帘,地面用叶子铺了个人形大小的垫子,垫子上蜷缩着一个人,看起来怯生生的。除此之外,房间里干净得像刚洗过的脸,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骊指了指那个人,对苏南寻说:“朔。”
苏南寻点点头,骊嘴里说了几个陌生的字符,苏南寻推断对方是在向他告别。
果不其然,骊说完就出去了,只剩下苏南寻和朔在屋里。
苏南寻大大方方地走到朔身边,说:“我叫苏南寻。”
朔抬起头,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但只一瞬,他又低下头,往里缩了缩,并不搭话。
苏南寻这才注意到,朔有一头微微卷曲的漂亮白发,也有看起来忍不住让人心生怜惜的脸庞,仿佛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清冷美少年。
但与这些毫不相衬的是,对方的下半身围了一件已经破了的兽皮,虽与其他人一样□□着上身,但却没有给人任何健康美的观感,瘦得肋骨清晰可见。
与此同时,他抱着膝盖的手腕伤疤纵横交错,有新有旧,看起来格外渗人。
苏南寻并不想惊扰对方,他收回目光,打算出去找点吃的,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就在这时,骊带着一块兽皮进来了。
他把兽皮“噗”地一声扔到地上,朔的树叶垫子被兽皮带来的风打散,扬起了不少尘土。
朔的脑袋依旧埋在手臂间,闷闷地咳了两声。
骊没有说话,再次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那张兽皮应该是给他睡的。苏南寻猜测。
苏南寻又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朔,对方看样子像是白化病,手腕上的那些伤口到底是对方自己割的,还是对方的族人留下的他不得而知,但从这个屋子的大小及简陋程度推断,朔过得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