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一世,高静歌还是这幅强势的姿态,没有半分下属该有的恭敬,但林殊不生气,反而觉得亲切,甚至有些鼻酸。
“高小姐,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和上司说话的?”为了不露破绽,林殊像过去一样,故意沉下声音问。
高静歌扬起公式笑,迎上林殊目光里的威势。
好似只要林殊不改口,她就会站在门边盯着他,直到他乖乖去参会为止。
对峙片刻,林殊叹口气,终是妥协了,往办公室外走,“你等着降职。”
“这是你这个月第七次说这句话。”
“闭嘴。”
在高静歌的监督下,林殊乖乖走回总会议室,落坐在会议桌的主位。
刚才发言的中年理事继续说:“林总,盛释非常看重那批货,若是这回搞砸了,盛释那边不会再和我们续约。”
那批货里全是违.禁品,能过边境才是老天开眼的奇迹。
林殊嫌烦,不想动用人脉关系去捞货,“这种小事麻烦您自己处理,处理不了就终止合同。还有谁要汇报?提高效率,别说废话。”
中年理事不甘被林殊随意打发,只好朝林祈芯投去求助的目光。
林祈芯朝那理事安抚地点头,仿若他才是这集团的主心骨,而林殊是无知的昏君。
林祈芯不紧不慢道:“林总,如果您实在想去边总的酒会玩乐,您大可以现在就结束会议。但是我提醒您,林董会在两个小时后到达公司,您最好别让他失望。”
一瞬之间,因为林祈芯的话,其他理事看他的视线里除了忌惮,还夹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重来一次,林祈芯的伎俩依旧低级,先给他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再搬出父亲来压制他。
那些轻蔑又畏避的视线扎在林殊身上,他不觉愠怒,反倒觉得无趣。
这些老顽固看不惯他,却又还要指望他。
真够贱的。
太阳穴又抽搐着疼起来,洋桔梗的香气更催人恶心泛呕。
神经疲乏到极点。
林殊忽然觉得累了,不想和林祈芯斗了,他甚至连这公司都不想管。
林殊揉着刺痛的太阳穴,“依我看,小林总绝不会让林董失望,不如从今天起,就由您来接替我的位置?”
以为他在耍小把戏,林祈芯微蹙着眉,“林总,请您不要说玩笑话。”
林殊淡漠地站起身,扯松颈间的领带,直直往门外走,“我没有开玩笑。各位,从现在起,我不干了。”
未料到林殊会撂担子走人,这些理事明显愣了,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沉默无言,以为他像从前一样,是在演戏。
直到总会议室的门开了又关,林殊的背影彻底消失,头也不回,他们才意识到。
林殊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走人了!
离开会议室后,林殊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从安全通道去了顶楼。
集团公司的顶楼鲜有人至。
大部分员工只去中层的露天花园歇息,因为顶楼没有装修,只是一片光秃的水泥地。
林殊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和烟,将烟叼在嘴里点火。
晚秋的风不遂人意,林殊每拨一次点火砂轮,火刚点燃,风就将火苗吹熄。
林殊打了好几次火,总是点不着烟。
若是在从前,林殊定会将打火机狠狠掷在地上,将烟揉得稀碎以发泄。
但现在,许是因为前一世的无数次电击,他好似被抽走了会愤怒的能力,从头到脚被灌满颓靡。
点不着就算了。
林殊收起打火机,将烟夹在指尖,手肘支在栏杆上,遥望对面大楼上的巨型LED屏。
好巧不巧,LED屏上正放着秦渝池的公益广告。
大屏幕隔得远,林殊看不真切,却知道广告里秦渝池说的每个字。
就连秦渝池嘴角上翘的弧度,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因为他看过无数次这则广告。
秦渝池是标志的菱形脸,面部线条立体硬朗,鼻梁高挺,眼眸透亮,眼神正派有神,总有种生人勿扰的冷感。
正是因为这种冷感,秦渝池那张脸也被粉丝戏称为高级建模脸,更是各大品牌方和制片人的宠儿。
冰冷淡漠,不近人情。
这些都是秦渝池对林殊的态度。
而面对他人时,秦渝池总是温柔笑着的,就和LED屏上的公益广告一样,别无二致。
晚秋时,B市的气温冷得早,比其他城市冬日时的温度还要低。
林殊站在秋风中发愣,手指露在袖口外,被风吹得近乎失温。
叮——叮——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响彻云霄,预示着新一日的到来。
公益广告的轮播时段结束,秦渝池的脸从LED屏上消散。
今天彻底过去,他及时避开了与秦渝池的相遇。
一切痛苦的纠葛彻底清零。
心口隐隐作痛,似有刀背在心脏处磨,没有流血,只不过是皮开肉绽那般疼。
手肘麻了,林殊站直身体,松开手指。
夹在指尖的烟掉落,烟草屑散落一地,像是他对秦渝池那早被磨成碎渣的爱意。
这样就好。
只要秦渝池再也不认识他就好。
-
夜幕之时,人造灯光散在天际,像是无形的丝绸,将星子和月亮遮得严实。
“边总,今儿还聚吗?”
边星澜从床上坐起,打开手机扬声器,“聚啊,正好让你们看看我新养的小情儿有多可爱。”
“那......林总呢?”电话那头的人试探道,“他有空吗?”
“不知道,”边星澜打着哈欠说,“这几天殊儿的电话也打不通,我过会儿去他家看看。”
“边总,这次我可是准备了好些俊男靓女,您可一定要把林总带来啊。”那人再三嘱咐。
边星澜嗤笑一声,“殊儿不近男色女色,就是个和尚,你别对他动歪心思。”
“您这话说的,我哪敢动歪心思?我就是想和林总交个朋友,可不敢有别的意思。”
边星澜例行客套几句,很快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时,睡在一旁的陶芓湉睁开眼,眼眸晕着水波,像是受惊的小鹿般晶亮,“边总......”
陶芓湉是纯欲长相,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杏眼稍稍一弯,便能轻易勾起有心之人欺负的欲望。
边星澜喉头微涩,沉着目光,“我昨天说过,你该叫我什么?”
边星澜越凑越近,唇只离一厘就要吻上去。
陶芓湉有些慌张,以为他又想要了,红着脸说:“边哥哥,我真的不行了,不能再......”
捉弄得逞,边星澜轻笑,目光中的欲望褪去。
边星澜翻下床,“你想什么呢?快起来准备,我带你去见些朋友。”
闻言,陶芓湉麻利爬下床,“好的,边总...边哥哥。”
两人出门时,夜幕降临已久。
边星澜家与林殊的居所离得远,车子行了将近一小时才到达。
途中,边星澜给林殊打了几通电话,皆无人接听。
怀疑林殊将他拉黑了,边星澜又拿陶芓湉的手机打过去,仍没有回应。
车子驶到林殊家的花园门口。
陶芓湉在车上等,而边星澜独自下了车。
边星澜轻车熟路输入密码,打开林殊家的门。
夜幕沉沉,林殊家里也不开灯,室内被黑暗笼罩,寂静无声。
视线蒙在黑暗里,走进门时,边星澜差点被地上的障碍物绊倒。
边星澜微蹙眉头,摸黑找到鞋架上的智控板,打开灯。
吊顶的光照亮视野。
客厅里积着几堆空酒瓶,酒瓶种类各不相同——威士忌、龙舌兰、伏特加,全是烈性酒。
而方才差点将边星澜绊倒的,正是一瓶高度数的白酒。
林殊家里遭贼了?
边星澜换上拖鞋,放轻脚步,谨慎地往卧室走。
卧室床上的被子隆起大包,正有规律地小幅度起伏,被子里明显有人。
边星澜还未走进门,里头先传出林殊的声音,“谁?”
林殊的声音有些喑哑,仅一个字就透出深深的疲惫感。
“你醒着?”边星澜放下心,大步走到床边,“这几天我打了几十通电话,你一个都没接,我还以为你遭人绑架了,原来你只是在家里睡大觉?”
边星澜的质问没有得到回应,林殊躲在被子里,默不作声。
“啧,你这人怎么回事?”边星澜一把将被子掀开。
林殊的呼吸微弱,眼睛瞪得极大,双目无神,一眨不眨。
若不是他刚才说过话,边星澜乍一看过去,怕是会以为这里躺着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体。
边星澜从没见过他这幅模样,有些惊慌失措,“殊儿啊......你怎么了?”
林殊缓慢聚焦眼神,说话慢吞吞,“没事,我累了,想休息。”
林殊这模样不像是累了,更像是快死了才对。
边星澜攥住林殊的手腕,将他拉起来,林殊便似个无骨之人,从床上坐起,软塌塌靠在床头。
林殊的状态不对劲,边星澜拔高声音,“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
林殊被吵得烦躁,装出些许前世的不耐,“没事就赶紧滚,少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