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停顿了下，语气越发稀松平常：“反正沈侍选一家子罪人，妃嫔自戕，祸及家人，沈侍选自恃自己家人已死，再无后顾之忧。这种想法无疑是一种埋怨，在无声的跟皇上您诉说，他记着他把他们家满门全灭的恨。这一招借刀杀人才是最狠的，他死了，让皇帝您会铭记在心，可是如果是这种死法，那皇上您只会气疯了，没多久就会把他给忘了。”
皇上被白小鱼这一番话噎住了，想呵斥他，但想想是他自己让说的，说的还让他哑口无言，皇上只好把火撒到了魏贵妃身上：“魏妃胆大包天，眼里是彻底没有朕了。”
他这话是把魏贵妃降了品级，但沈侍选只是淡笑了下：“皇上不必责罚魏贵妃，我也没有死，这不是好好的活着吗？”
沈侍选看向了白小鱼，如果不是白小鱼，他今晚就死了，而皇上却只是降了魏贵妃的一个品级，他的命不值钱，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皇上那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心中也有些懊恼，拉着沈侍选的手道：“朕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真的从来没有……”
他跟沈侍选之间的称呼一直都是‘我’，但他会在不自觉间说‘朕’，他终究是皇上。沈侍选淡淡的一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后面还应该有话的，但是他却说不下去了，没心情说了。
跪在地上的白小鱼此刻微微牵了下嘴角，就让皇上看到了。
沈侍选埋怨他是应该的，但让这么一个小小的宫奴都看穿了，皇上深吸了口气道：“白小鱼，你笑什么？你知道你家主子想什么吗？”
地上的这个宫奴长的好看，且有一张伶牙俐齿，于是皇上在沈侍选这里碰了个钉子后就想在别地方找点儿存在感。
哪知白小鱼也点了下头：“回皇上的话，您确定是想知道沈侍选的想法吗？”
“……你说。”
白小鱼也真说了：“沈侍选说知道您不是故意的，因为您是有意的，皇上您心里很清楚他是被人陷害的，所以您把他关了起来，您禁了他的足，却不禁魏贵妃，摆明了利益至上，您为了您的江山把您心爱的人置于火架之上，您算准了他会受苦，要不也不会在今天晚上出现在那个位置，偏僻池塘，皇上百年都不会经过的地方。”
凌辰饰演的白小鱼台词太多了，说了这么多，他咽了下口水，略停了下，不过依然跪着，没有抬头，不算犯规。
等缓过来时他直起来身体来，眼睛看着地板上的砖把剩下的台词说完：“皇上，您是想让魏贵妃出口气，待她出气之后再来救他，这样及呵斥了魏贵妃，在某种程度上打压了魏家的气焰，又在你心爱之人的面前英雄救美，刷了好感度，一石三鸟，好计谋，江山美人两个都齐了。”
“大胆！混账东西！有你这么跟皇上说话的吗？！”跟着皇上的太监立刻尖声呵斥道，把凌辰直起的腰背又压下去了，凌辰也就着这个姿势，微微勾了下嘴角：“皇上，我说的对吗？”
上面的话已经非常挑战皇帝权威了，这句话跟补刀一样，特别是用凌辰那种微凉的嘲讽语调出来的时候，张导都觉得凌辰离砍头不远了。
凌辰在这场戏里有大段大段的台词，老周都准备好提台词了，但可惜凌辰全程没有抬头，不过不抬头是对的，哪有奴婢抬头直视皇帝的。
他不知道凌辰是不想看镜头，无意中竟然歪打正着。无法抬头，所以在场的人都做好了N几遍的准备了，哪知凌辰一字不漏、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了，语气薄凉。
沈侍选是因为心淡了，所以话是淡的，飘渺的，但凌辰是冷，他还是个少年模样，19岁的年纪，声音怎么也应该活泼点儿，而凌辰话里是不耐烦的，仿佛多说这一段话毫无意义一样。
张导不得不打断了他，喊了‘卡’。
“凌少，背这么多台词累着你了是吗？”
什么意思？
凌辰看了他一眼：“我台词背错了吗？”
张导深吸气：“你没背错，就是你现在是个宫侍，说话声不能这么冰冷的，要知道他是皇上啊。你的语气要活泼一下，正气凛然一些，或者感情再饱满一些，你家主子沈侍选不想说的委屈，要有你说出来，你要替他打抱不平。”
凌辰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嫌他说话丧，自带嘲讽。他跪在地上，直起腰来想了想，他以往说话就这个样。
凌佑整天骂他，难道他还能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话吗？于是久而久之也就成这样了。
但这些说出来平白的让人笑话，凌辰看向了秦晔饰演的皇帝，他长的也挺好的，眉目疏朗，一点儿都没有凌家那些人、比如凌浩的那种两面三刀的龌龊感觉，只是他在这个剧本里做的事都让人心里不舒服，说一套做一套。
秦晔被他看的坐不住了，轻咳了声：“怎……怎么了？”
“要听实话吗？”
秦晔一听他这话就坐直了：“你说。”
凌辰也就跟他说到：“我是觉得你的皇上挺奇怪的，不仅护不住自己喜欢的人，连体谅都做不到，到头来还觉得自己很委屈，这天下的好事感觉都让你占全了。”
秦晔不翘二郎腿了，立刻道：“我不是故意的。哎呀，不是，我饰演的那个皇帝就是那么愚蠢啊，编剧给我编的啊！”
他得为自己辩白，编剧的锅不能推到他身上。他刚才坐在上面被凌辰用这种冰凉的语调说的可不舒服了。
这小孩哪里是伶牙俐齿，他是刀子嘴啊。
凌辰并没有说秦晔，他只是就事论事，这个剧本为了戏剧冲突，写的非常狗血。
编剧也在现场，他是要根据现场走向及粉丝爱好来写剧的，他就是塑造了一个跟后宫里的人都不一样的让皇帝耳目一新的有仇报仇的白小鱼，所以此刻被凌辰说的脸上也挂不住，特别是秦晔还后面补了一刀，‘愚蠢的皇帝’。
齐编剧轻咳了声：“我后面注意改，改……”
其他人也这俩人逗笑了，借着这个梗笑话了一顿。
林冬上来给凌辰披衣服，这个宫殿里阴森，就比较凉，凌辰还穿着湿透的衣服。
张导看他这个举动才想起凌辰身体特殊，让他在外面吹了半天风，又在这里跪了半天，是有点儿不太好。
“凌少你这次语气好一点儿，咱们争取再拍一条，这一条过怎么样？”
“好。”
“回皇上的话，奴婢是……”
“卡。”
张导打着手势：“语调儿再婉转一点儿，”
“回皇上的话，”
“你单独叫皇上两声听听。”
“皇上？皇上？皇上！”
“我教你，你听着啊。皇上~~~”张导掐着嗓子喊。
凌辰还没有说什么，秦晔开始搓胳膊了：“张导，您老人家别这么喊我，我受不住啊！”
众人哈哈大笑。
张导跟他们挥了下手，看向凌辰：“会了吗？喊两声听听，你看着他的脸喊。”
凌辰喊了，他的演技不行，但是他的模仿能力非常强，婉转娇气，秦晔拿着扇子的手都抖了下，他这次不只是起鸡皮疙瘩，他觉得他下腹部蹭的起了火，这简直太魔幻了。
张导这次说他了：“怎么这一声也受不住？”
这部电视剧虽然用的都是原音，后期的时候会由演员重新来配，这一会儿的声音其实不重要，他就是想让凌辰带点儿感情，声音有感情了，那人自然就有感情了。
凌辰这两天的戏份都低着头，张导怀疑是自己把他打击过头了。
秦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说他起了什么反应，实在是这个凌辰喊的……跟张导千差万别，也跟他刚才那薄凉的语调完全不同，所以这猛的一弄，他受不住，享不了。
他跟张导胡乱的道：“我知道了，我这次保证好好坐着。”他弹了下衣服，掩盖了下。
第38章
“好，大家准备下！开始！”
这一遍具体效果如何凌辰不知道，他只是偶尔瞟一眼秦晔的皇上时，秦晔的表情都有点儿僵硬，大概是极力的忍着没起鸡皮疙瘩吧。
张导在监视器前看了一会儿，差强人意吧，他看着已经频频看手表的林冬就知道，柏总来接人了。
而凌辰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他这是以为自己拍的很好啊。
已经10点了，要是以往还能拍2个小时，但听见凌辰打了个喷嚏，于是他跟众人挥了下手：“今天晚上大家幸苦了，收工，都早点儿回去休息，凌少啊，你赶紧去换衣服，千万别感冒啊。”
别明早告诉他：感冒了不能来了。
凌辰换下衣服，跟林冬走出片场，柏容凛车停在外面，这次他没有再进来，只靠在车上，姿势悠闲，看这个姿势好像等很久了，果然林冬跟他说：“柏总9点就到了。”
凌辰哦了声，走上前来问柏容凛：“怎么没有进去等呢？”
他不进去那怎么才能跟俞听音见面呢？
柏容凛给他把衬衣领子整了下，跟他笑道：“我怕进去打扰你拍戏。”
他虽然是凌辰的家属，但还是这部剧的制片人，他天天来跟监工一样，会给演员压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