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若先一脸娇怯地点头附和。
丽妃愣住,“那…”
“儿臣以为如果只是号脉,那用纱隔开,先先伸出只手就好。”
丽妃思索着,玉珊轻声催促,只好同意。
“那赟儿你先随本宫来。”
谢墨赟转头和时若先眼神交流。
谢墨赟的眼神含义:你自己多加小心点。
时若先:啥意思,看不懂,反正点头就对了。
*
谢墨赟和丽妃走后,时若先便让拉彼欣和熊初末一起把卧房布置一下。
能找到的纱不多,要么太大要么太小,但时若先选了最大的,让熊初末把纱在房梁挂起来。
再把屏风摆在卓后,将卧室内部隔开。
前有白纱遮挡,后有屏风分隔,时若先只要坐在纱后,就很难看清他的样貌。
等到全部布置好了,拉彼欣轻声说:“怎么这么大啊今天的风,刮得这纱一阵一阵地飞。”
熊初末站在一旁,同样也说:“这屏风上的牡丹透过纱也这么红。”
时若先摆摆手,“都是细节,不用在意。”
自己捆的头发歪歪斜斜地拢在脖侧,还没坐下歇息一会,马尾松了。
拉彼欣说要帮他扎上,但丽妃和李太医的声音已经靠近了。
时若先:“没事,你先到屏风后面躲起来,把胳膊从纱里伸出来就行。”
拉彼欣不知为何,但还是听话的点点头,藏到屏风后去了。
丽妃和李太医的声音越来越近,对话也变得清晰。
丽妃:“李太医的意思是,赟儿身子极好,什么问题都没有?”
李太医的音调高昂,“臣号脉五十余载,从未出错,九皇子身子若是有恙,那恐怕是有鬼作祟了。”
丽妃释然道:“那就好,那还得麻烦李太医帮本宫的儿媳好好瞧瞧。”
提到时若先这个楼兰来的公主,李太医显然十分不屑,从鼻腔里挤出一个轻蔑的哼声。
“蛮夷之人、无礼粗鲁,若非是看在您的面子,恐怕这公主一辈子都遇不到中原良医的接诊。”
谢墨赟在后皱起眉头,“李太医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太医这才慢悠悠地道歉:“臣一心专研医术,说话自然直来直去些,还请九皇子海涵。”
丽妃拉住谢墨赟,“李太医不是那个意思,先让他去看看九皇子妃。”
丽妃嘴上说着,但也冷下脸。
大概意思是,先让这个老东西好好看看,万一有问题让他治,治好了再算。
那要是时若先没问题,就当场治他。
李太医走至门前,“还请丽妃娘娘和九皇子殿下留步。”
拉彼欣小声骂道:“说话也太气人了这个太医,九皇子妃不要一般见识和他。”
“你放心,我不是小心眼的人,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天蝎座。”
拉彼欣一脸懵,“什么做?”
“没事,你就安静等着看戏就好。”时若先挑眉道:“你把胳膊收回去,等下我敲桌子你再把手腕伸出来。”
然后伸手把发带扯了下来。
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斜而下。
时若先勾起嘴角,静静等待李太医进来。
他不像谢墨赟,遇事可以忍可以等。
时若先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深知做人做事都要考虑别人的感受。
主要宗旨是:不能让别人太得意。
*
门外,李太医捋了捋稀稀拉拉的几根胡须,伸出葡叶一样的手,颤颤巍巍地推开门。
木门“吱呀”一声,惊得李太医一跳。
丽妃问:“怎么把李太医吓成这样?”
李太医强行撑着回答:“没什么,只是不小心绊了一下。”
丽妃淡淡地:“那可要小心点。”
这语气,显然是嘴上客气。
李太医也知道自己刚才出了丑,为现在了面子硬着头皮向内。
他刚才既不是被门响吓到,也不是所谓被绊了一下。
而是门刚刚打开,就有一片白纱吹到他脸上。
像是空气里无端伸出只手,出其不意在他脸上摸了一下。
虽然大启早就废除只有丧失用白的民俗,但李太医还是背后出汗。
但这只是屋内白纱的冰上一角。
层层叠叠的白纱自房梁垂下,顺着风不自然地鼓动着。
而在片片白色后面,一个女子端坐在桌后,而她身后是扇屏风。
李太医看不出屏风上的图案,但是那团红色和女子的红裙融为一体。
李太医声音发虚,“是九皇子妃吗?”
而时若先的声音更虚更轻。
“李太医,你来了。”
从白纱中,递出一支修长的小臂,那肤色比瓷还白。
李太医端倪着,发现这胳膊不仅白得不像人,而通体洁净,连寒毛都找不到。
“九皇子妃把手腕抬一下,臣需要放个脉忱垫着。”
时若先听话抬起,但是动作僵硬,五指动都不动。
李太医落座的同时,时若先虚着声音说:“这些日子我总感觉全身发寒、呼吸困难…快帮我看看吧。”
听了他的症状,李太医的心稍稍定了定。
“看九皇子妃语气虚浮,又全身发寒,可能是气血不足。”
他说着,心里鼓起勇气。
想他在宫里数十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号个脉而已。
况且还是蛮夷小国来的和亲公主,随便看了打发了就好。
时若先轻轻笑了,慢悠悠地问:“噢——是吗?”
李太医:“这些小问题臣见多了,都是小事,不足、不足……”
“不足什么?”
时若先的声音隔着白纱飘过来,但李太医的手指却像碰了鬼,迅速收了回来。
李太医惊恐地看着时若先惨白手腕上蜿蜒曲折的青色血管……
他刚刚摸上去,手腕凉的像是冰块。
丽妃在门外问:“李太医,情况如何?”
李太医稳了稳,回答丽妃说:“臣正在号脉,稍等。”
他深呼吸几次,凉一些又如何,只要再号一次就知道了。
这次他定神将手指放到时若先的脉上。
足足号了五分钟,都未见有脉搏。
“怎么了李太医?怎么手抖地这样厉害?”
随着时若先的声音,她红唇在白纱张合的形状依稀可见。
但是过分白皙的脸掩盖在长发下,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盯着他,活像民间传说里的女鬼。
李太医哆哆嗦嗦的收回手指。
“你、你、你怎么没有脉搏?”
“啊,你说这个啊。”时若先慢慢悠悠地回答着,“前些日子我不小心掉进一个虫洞。”
李太医叹了口口水,“然后呢……”
“然后?”时若先的笑声如银铃一般。
“然后我就再也没了心跳了。”
李太医额头手心瞬间汗湿。
时若先的笑声回荡在耳边,怎么听都像是来索命的女鬼。
在他惊慌的目光下,时若先手腕上冒出一条细长的黑色东西。
“这、这是什么?”
李太医错愕后退的同时,那黑色东西露出了全貌。
一只足足有人脸大的黑色蜘蛛,从时若先的手腕上缓缓爬出。
“妖精!女鬼!”
李太医几乎背过气,想逃跑但却两腿一软,跪在桌边。
这时候,时若先敲了敲桌子。
谢墨赟冲了进来,迅速穿过层层纱幔,来到时若先身边。
“怎么了?”
丽妃进屋后发现李太医狼狈地窝在地上,也跟着问:“这是怎么了?”
李太医两手发抖,指着时若先说:“这蛮夷女人是女鬼,是蜘蛛变的女鬼……”
谢墨赟皱眉,“一派胡言!”
丽妃也早就生气,质问道:“先先是好好的人,怎么成了鬼,李太医怕是老糊涂了吧。”
“我没有骗人!她没有脉搏,刚刚桌上还有一个大蜘蛛。”
“哪里有蜘蛛?”丽妃语气不满。
李太医强撑着站起来,“蜘蛛呢?我亲眼看到的啊。”
但桌上空空如也,只有手腕还搭在脉枕上。
李太医拉着丽妃的手按在手腕上,“娘娘您摸,她一点脉搏都没有啊。”
玉珊迅速冲上去,大力甩开李太医的手,呵斥道:“放肆!娘娘的手也是你能碰的?!”
“等下。”丽妃不通医术,但也能摸到脉搏。
本着李太医在宫内名声在外,丽妃静心探了探。
李太医:“娘娘一摸就知道了。”
“胡说,本宫分明就摸到她有脉。”
李太医百口莫辩,震惊不已。
伸手去摸,却当场石化。
“怎么又有脉了……难道是我的错觉?一定是九皇子妃闹得把戏,她们楼兰来的,都不是好东西!”
时若先敲敲桌子,拉彼欣又收回手。
然后他从纱后出去,委屈地和丽妃说:“我楼兰虽然国小,但也从没有像你说的这么不堪。”
说完还擦了擦眼角,“没想到到了大启还是被欺负。”
丽妃冷哼一声,“赟儿好好安慰九皇子妃,本宫要带着李太医回宫,让他好好治治自己的失心疯。”
李太医步履踉跄,跟着丽妃跌跌撞撞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