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契阔,不予独活,证明我生着的火焰,燎原之势,直耸天际,即使枯如槁木,也愿祭身于此,烧尽直至最后一缕烟,也要向你飘去。
穆法硰听到他的回答放心的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用英语问他:“那我的爪子呢?”
陆远笑了笑,随意扯谎:“用指甲刀剪掉了。”
穆法硰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用英语说:“你是魔鬼。”
陆远笑,摸他的脸颊,故意道:“我就是魔鬼。”
穆法硰眨眨眼,眼前阴影若隐若现,脑袋似乎裂开一丝缝隙,痛如雷击,他闷哼一声,用头砸地:“好痛……”
陆远眼含爱怜,轻轻给他揉:“不痛了。”
穆法硰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他寻觅地去握住陆远的手,逐渐安静下来,慢慢睡过去。
灯光明亮,照亮了一切,也照进人心里。陆远深呼气,半搂着他,道:“我也爱你,宝贝。”
但穆法硰没听到,他睡着了。
结果这顿饭是陆远付钱,他无奈笑了,把穆法硰背起来,差点倒下去……这家伙,真沉。
把他抱进车里,司机像是看到了世界末日:“穆董喝酒了?”
“嗯。”陆远轻笑,一如既往,温和道:“稍稍小酌了几杯。”
“我给穆董当了这么多年司机,从没见穆董喝过酒。”司机碎碎念,开车回家。
穆法硰躺在他的膝盖上,陆远一下又下一摸着他的头发,看向窗外:
“下雪了呢。”
“是啊。”司机接话:“昨天的积雪还没化呢,天气越来越冷了。”
“嗯。”陆远笑,看着车窗外地面的积雪:“明明昨天只是飘着星点似的雪,今天竟然积蓄了这么多,一步一个脚印啊。”
雪还在下着,行人匆匆,躲避着小雪,脚踏实地的走路,踩过的地面,是计量一个人走过的印记,大家要去的……原来都是不同的地方啊,陆远看着凌乱的脚印,这样想着。
低头,吻了穆法硰的眉心:“回家了。”
所幸,你我步履一致。
“您和穆董感情真好。”司机笑着和陆远聊天:“我从没见穆董依赖过谁。”
陆远微笑,抚摸穆法硰的头发:“是吗?也许因为我很爱他。”
司机笑:“他也一定爱您,我想穆董以前不喝酒,或许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吧。”
陆远轻轻一笑,说:“是吗?”
“我以前听穆董的心理医生说,穆董之所以不肯睡眠,就是怕别人看到他的睡脸。”
陆远好笑:“真的?”
“嗯。”司机用袖子擦了擦后视镜:“穆董很优秀,能有这么大的事业,一定不同于常人。像我这种人,所必需的无非是食物和睡眠,还有畏惧之心。但穆董好像舍弃了这些东西,不瞒您说,我当了他七八年的司机,每次看穆董的眼睛,都感觉发毛。”
“发毛?”陆远笑出来。
“是啊……”司机叹气:“痛苦到极致的眼神,都麻木了……”他说完,又觉得自己失言:“抱歉,我多嘴了。”
陆远笑着摆手:“没关系,不用道歉,只是聊天而已。”
司机点点头。
“我倒觉得,是非常坚韧的眼神。”陆远笑着,看着窗外簌簌而落的雪,手却抚摸着穆法硰的头发:“就像是相信,雪一定会融化,春天一定会到来的眼神。”
“他具备很多人没有的东西。”陆远微笑:“一定是,非常耀眼美丽的东西,我从他的画,从他的琴声中能听到,破茧成蝶……我静候着那一天。”
司机不明白他的话,但还是点点头:“祝您和穆董幸福。”
“谢谢。”陆远轻笑。
到家以后,陆远背着穆法硰上楼,让他躺在床上睡去,他用几乎快要令人哭出来的温柔,轻轻吻他的眉心:“我爱你,穆法硰。”
穆法硰因不习惯饮酒,再加上早上喝了药,所以沉沉睡去,充耳不闻。
陆远守着他,在心里摹写他的五官,他的眉眼,他醉人的一切。
他吻了吻穆法硰的脸颊,转身离去,走到书架抽出一本皮装的日记本。
这本日记,装着一切欲望罪恶的开始,它本无罪,可惜它名为:潘多拉。
这已经,是它的原罪。
陆远明白,潘多拉也明白。
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陆远,这句话是潘多拉告诉陆远的。
陆远还不懂。但他的欲望之罪,是从想取代“陆远”开始的。
他要活在穆法硰身边,能抱他,能吻他,就一定要有肉身,活着的躯体,有温度的皮肤。
光有灵魂,是徒劳的。
罪孽源自于欲望,陆远有欲望,自然是个罪人,他不否认,也不恐惧。
他已经很久没打开潘多拉了,他翻到那一页,把手指放上去,陆远问:
他可以永远留在穆法硰身边吗?
潘多拉回答:永远是多久?一生够吗?
一生……刺痛了陆远的眼睛,他彻底认清了自己有多么贪婪,一生怎么够呢?生生世世,永永远远!山无陵,江水为竭!
他都不要和他分离。
不顾一彻的,粉身碎骨的!
就算撞上不周山,就算点燃那要砍掉头颅的烽火台!
只要那个人笑了,吾往矣,不惧一切,飞蛾扑火。
第92章 任性的小宝宝
飞蛾扑火的结局是什么呢?
潘多拉问陆远。
陆远关上日记本,没有把它放回书架里去,而是把它塞进柜子里。
他把它,关起来。
窗外已经黑了,白日褪去,黑夜降临,一盏路灯晕染了一块光亮,小虫扑闪着翅膀,像它飞过去。
呵……陆远勾起嘴角,他的背影像是融入到这漆黑的夜里去一样,点点星光藏匿于无垠空中,闪烁着不同的光芒,风吹树叶沙沙响,后山湖泊波光粼粼,他想象着自己脱去衣物,跳进湖中,冷……带着寒雪的冷,冻住他的血液,麻痹他的灵魂。
思想呢?思想还是自由的。
陆远依然能看见,看见旷阔的天,看见雪落在叶子上形成的水珠儿,半圆的……无垢的,透明的,穿过一切尘埃的,落在叶子上。
它难道不知道,从它落在叶子上的那一刻开始,就是死亡的倒计时吗?
它知道,所以用不着别人提醒他。
眷恋着叶,眷恋着与他缠绵,消耗自己呀!做叶子的一滴水,用精与血滋养它,叫它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但可怜的水珠儿,在它短暂的生命里,它实在无知的可怜,冬天的叶,都是要掉的。
它死了,叶马上也要死了。
尘归尘,土归土,都是有时间的。
陆远知道吗?他的心如此空洞寂寞,行人与他走个过场,这些年认识的人,结交的朋友,最终都是一场空。
多么有限呐,他空有年华,却垂垂老矣,什么爱不爱,情不情的,陆远自己都是那只蛾子,灰扑扑的虫儿寻着本能去找亮光,找到了,就扑一扑。
怕什么呢?还有什么好怕的呢?还有什么能怕的?
寒窗十载,日日夜夜在练习室里打断的筋折掉的骨,难道还不够吗?他那时多么优秀,光彩夺目,他是只真正的天鹅,在湖中优雅舞蹈,就是他的使命。
直到,脚坏了,再也跳不了了。
舅舅只教给他,怎么跳,怎样跳,如何奉献一生予芭蕾。
没教过他,要是再也不能跳,该怎么办。
那只没了脚的天鹅,寒冬腊月里也冻在湖中,他一心求死。
“陆远。”当穆法硰第一次叫他,陆远就明白了,这个人是他的同类,哪里有某处也坏掉了,破损了,再也修复不了了。
陆远满含泪水,拼了命像他游过去……我与你那么像,又那么不像,穆法硰从没有放弃过生的希望,他一直忍耐着,等待着。真正放弃了的人,是陆远。
事到如今,幸福吗?
很幸福。陆远笑了笑,足够了。
这就是回答。
他不愿沉浸在这种氛围里,去了厨房,做了点菜,烧了糖醋排骨,蒸了米饭。
炖汤……陆远知道穆法硰喝了酒,肯定是不肯再吃任何东西,只好煲了清淡的汤。
玉米莲藕排骨汤,只盛了奶白的汤汁,穆法硰不喜肉食,陆远就没给他盛排骨。
“妈咪!”穆铮刚放学回来,冲过来从背后抱住他。
陆远嘱咐管家,不让底下的人说自己昨天被绑架的事,穆铮自然也就不知道,只以为他昨天回来晚了。
“让我猜猜,是谁呀?”陆远笑着盛菜。
“是穆铮呀,妈咪!”穆铮开心的笑,用脸颊蹭蹭陆远。
“原来是小穆铮呀。”陆远轻笑:“去洗手吧,要吃饭了哦。”
“知道啦!妈咪!”穆铮跑去洗手,期间还喋喋不休的跟陆远讲话:“妈咪妈咪……!”
“嗯。”陆远笑了笑,等穆铮坐过来开饭,他给穆铮夹排骨:“多吃一点,宝贝。”
“嗯嗯,妈咪也次。”穆铮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饭后,穆铮还想黏着他,却被家庭教师带走了,差点还哭了一鼻子。
陆远笑他:“快去吧,真是小爱哭鬼。”捏捏穆铮的鼻子,穆铮红着眼睛叫陆远亲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