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法硰看他,忽而笑了,这个笑也很怪,因为他笑得纯洁无瑕,像是婴孩,见到母亲的笑容。
他歪头,从兜里掏出一张快要揉烂的餐巾纸,放到陆远的手中:
“Give you。”
陆远心痛难忍,却笑着接过,打开那张餐巾纸,里面写着一首诗: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字体清瘦而又刚劲有力,出自穆法硰的手笔,陆远眼含泪水,问他:“seaghfa?”
穆法硰用孩童般纯净的眼神看他,笑着道:“yep。”
原著里的穆法硰,患有精神分裂症,偶尔……他会忘记他的年龄,以为他自己还是十岁的男孩,还和他的母亲生活在一起。
一切都没有改变。
太过于痛苦的时候,他就会变成seaghfa。
穆法硰看起来很快乐,他甚至摇晃着身体,露出牙齿:
“What can I hold you with?”(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I can give you my loneliness, my darkness, the hunger of my heart; I am trying to bribe you with uncertainty, with danger, with defeat。(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陆远眼含泪水,却笑出声,用手揉捏上他的耳朵:
第36章 宁鸣而生
“好的,你打动我了。”陆远泪水扑朔而下,却凄凉一笑,眼里有温柔的光:“我爱你,可你却是个混蛋……”
他泣不成声,却不知为何原因。
为什么患病,痛苦,挣扎的人,必须是你?
“不要哭……”干燥温暖的手抹去他的眼泪,陆远抬头,发觉穆法硰一手捂住右眼,脸上表情有些痛苦,一边道:“不要哭。”
陆远紧紧依偎着他的手:“好的,我不哭。”
“……不要哭。”穆法硰眼神迷离,慌乱的去伸手摸陆远的脸,他呐呐道:“我不想让你难过,不喜欢……看你哭。”
“好,我不哭。”陆远蹭着他的手回答。
这一晚上,穆法硰昏厥了过去,输液打点滴,好控制稳定他的情绪。
陆远守在他床边,看着他的脸,吻上他的眉心,鼻尖,嘴唇,然后看着他一整晚。
晚上的病房,没有开灯,月光笼罩进来,照亮了他爱人的侧脸,宁静而美丽,穆法硰的嘴唇很漂亮,陆远心想。
“我爱你。”陆远轻轻说:“所以睡吧,我会一直等你醒来,我的小王子。”
穆法硰醒来的时候,刚刚天亮,他脑袋里一片混乱,他看东西有些不能聚焦,一切变得朦胧起来。
他坐直,知道自己又犯了病,昨天……和陆远在车上,之后呢?
他无法记起来,自然没办法得知。
“醒啦?”陆远走进来,神情温柔,伸手抚摸他,穆法硰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味,不由让他皱眉。
“你抽了多少?”他问。
陆远笑着,挑眉:“一根而已,宝贝。”
穆法硰蹙眉,显然不信,只是扭头看向窗外。
“好吧,我说了谎。”陆远笑着坐到他身边,只是吻吻他的脸颊:“你饿了吗?”
“我想出去。”穆法硰没有看他,只是道:“你要去求佛?”
“只是请一尊佛像。”陆远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
穆法硰像只猫一样,用那双美丽的瞳孔凝望着外边的世界。
他被关得太久了,既有利爪也有獠牙,可是那利爪变得只能撕碎自己,那獠牙也只能啃噬自己,他踌躇不止,却不明白自己在犹豫什么。
“去吧。”穆法硰面无表情,同时扯掉手上的针。
陆远惊讶,同时又担心,不由语气恼怒:“你!”
穆法硰把吊瓶和针一起扔出去,砸碎了玻璃,吓得楼下的人发出尖叫,碎玻璃割伤了他的手指,他却毫不在乎,只是眼里发出欣喜的光:
“我不需要这些!!我不需要!!!”
陆远此刻,只想抽根烟,他无意识的摩挲着手指,嘴唇有点痒。
“好吧,他回答,我们出院,我带你吃点东西。”
医生找陆远谈过,当然是穆法硰的私人医生,不要约束他,他自己束缚自己已经够了,他的抑郁症太严重了,无论是谁,只要是关心穆法硰的人,都怕他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于是陆远带着穆法硰去吃了素斋,身后跟着虎子和泠青。
陆远看着穆法硰小口小口的喝着白粥,于是笑着哄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呀?宝宝?”
穆法硰没有看他,只是盯着白粥,沉默得仿佛已经死去,但他抬头,双眸无情,一点情绪的波澜都看不到。
这是穆家的当家人,不是穆法硰,不是幼年的seaghfa。
“我要走了。”穆法硰淡淡道:“公司有事。”
陆远依然笑着看他,只是叹气:“你希望我跟你回去吗?说实话好吗?宝宝。”
穆法硰看他,却又不像在看他,只是回答:“请完佛,回来。”
说完站起身,就出门走了。
虎子跟着穆法硰走了,泠青留下来陪他,似乎是穆法硰早就嘱咐过的了。
初秋,外面的风却冻得陆远手脚冰凉,落叶一片一片打着旋落下来,被路人无情践踏踩过去。
他们步行上了大悲寺,两岸的格桑花开得正好,陆远微停下来,驻足看了一会,问泠青:“你知道格桑花吗?”
泠青看着周边大片的粉红色花田,不禁疑惑:“这不是菊花吗?”
惹得陆远发笑,却摇摇头:“这是格桑花,很美吧?”
冷清略带迟疑的点点头,似乎是不明白陆远为什么说这个。
“格桑啊……”陆远感叹一句,就又往上走。
格桑花的花语是幸福,只可惜除了陆远好像没有人想到这个。
陆远在心里笑笑,想起了穆法硰,他会知道格桑花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抚摸起兜里已经做成书签的纸巾,加了一层塑料膜,这样就不担心会坏掉了。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陆远想起穆法硰昨天所写的诗中的其中一句,忽然感到稍许说不明的悲哀。
陆远很顺利的请到一尊观音像,以玉石雕刻而成,双目半阖,慈悲为怀。
下去的时候,见到一个小和尚正在扫落叶,他穿着一身灰蓝色僧服,落叶掉到他脚边,他却抬头向树上看去。
他可能瞧见了陆远在看他,于是就看像了陆远。
陆远只用一瞬就知道了他是谁。
小和尚生了一副好样貌,说是唇红齿白不为过,却偏偏更有种潇洒少年郎的翩翩气度。
他看陆远,对陆远报以微笑,随后就低头扫起落叶。
这个和尚,就是原著里女主的亲哥哥,宁知白。
因迂腐封建,五岁的年纪就被人削了发,送到了寺里做和尚。
最后又被宁家叫回去,成了女主宁卿卿的牺牲品,到最后被男主战衾大卸八块,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宁知白此人心性十分傲气,最是看不上男主偏执小人的样子,从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
他死后,宁家老太爷对着一池子莲花叹息:“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啊……”说罢撒落了一碗的鱼食,引得鱼儿跳跃水中,纷纷抢食。
可现在在陆远面前的这个小和尚,只不过是穿着个单薄僧服,冻红了鼻尖,笑容腼腆的少年人罢了。
“夫人?”泠青唤他。
陆远转头,往下走去:
“走罢,回家了。”
第37章 挂名丈夫
陆远给穆法硰发了一条短信,内容如下:
你好不好?我很担心你,我会尽快回来,恳请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叫我担心。
昨天下了一场雨,今天气温瞬间就凉了下来,我穿着短袖,坐在海边,冻得手脚冰凉,瑟瑟发抖,才恍然发觉自己没有做好,已经秋天了的准备。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夏天,我从背后看你,总能看见你短短的发,我想摸一摸,可又怕你生气,所以我只停留在原地,伸手而又退缩回去。
现在想想不禁后悔,而又感到寂寞,当时要是真的摸了,该有多好。
我很抱歉没有请完佛就回来,但请你相信,我的心没有一刻不在你身边,请再等等我。
等我回来,我会告诉你,我有多么想念你。
陆远坐在海边,听着海浪的声音,按下发送。
他闭上眼睛,海浪的声音愈来愈大,却偶尔还是能听见海鸥的声音,风吹在脸上就像刀刮一样,他感觉自己的嘴唇干裂开了,但他没有舔,因为陆远讨厌血的锈铁味,于是他用手胡乱的擦干净。
他并非不喜欢大海,而是有比大海更喜欢,更思念的人。
“少爷,老太太叫您呢。”陆远祖母身边伺候着的瑶光跟他说。
陆远把手里的一块灰扑扑的石头用力扔进海中,却没有听到声响,他想看到海的另一头,可他看不见,他只能看见那块石头无力的坠落海里,却连个声响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