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玄贪生但并不怕死,就算没有任务,他也可以为苍生提剑而战。
变异的魔修不吃灵力,幕后作恶的妖修总能杀几个。
叶澜玄拿定主意,正要应下,秦鹤轩和宴霖率先拔剑表态:“我们去!”
“我也去。”叶澜玄起身,“我回九溪峰拿剑,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去点人。”
此话一出,执掌和两位师兄皆错愕地看着叶澜玄。
冷若冰霜的他竟有赤忱热血?
宴霖迟疑片刻,说:“师弟,此去危险重重,可能有去无回,你不曾修习剑术,去了无济于事。你若牵挂几位道君,可写书信我们帮你带去。”
叶澜玄摇头道:“师兄的好意寻真心领。雁北城虽地处边陲,却是重要关隘,雁北城失守,北域岌岌可危。我个人力量虽小,但也想出一份微薄之力。修仙界多是灵修,若大家都觉得自己无能为力而放弃驰援,雁北城沦陷,城民失去性命,修仙界失去尊严。”
“劳烦几位再辛苦奔波,去其他宗门求援。就说灵隐宗已动身赶往雁北城,他们听了自会出战。”
这番话说的外门弟子热泪盈眶。
寻真君靠清绝姿容名扬修仙界,但凡谈论起他,全是幻想绯闻,从无一人提过他的实力作为。
关键时刻见他品性,足够令那些心思龌龊的人汗颜。
执掌闭目沉吟,和叶澜玄相处多年,到今日才知他人冷血热。
执掌紧握自己的手臂,若非断了筋络,自己也会义无反顾地参战。
执掌缓了片刻,哑声道:“寻真、鹤轩、宴霖,灵隐宗等你们平安归来。”
***
叶澜玄回到玉阙,取下精美别致的[陌上霜]。
这柄长剑从未见血,装饰性大过实用性,第一次出鞘就承担大任,不知给不给力。
叶澜玄又去储物间拿了宗门旗。临行前,放心不下萧鼎之,来到他卧房前,朗声道:“徒弟,你出来一下,我有事与你说。”
窗户动了动,隙开一条缝:“何事?”
“我要出一趟远门,你和童儿好好看家。如果……如果我很久没回来,你便去无极峰等着。”
窗户“啪”地一声合上。
声音似重锤砸在叶澜玄心上,震得胸口发疼。
叶澜玄摇头苦笑,最后一面都不让见,不愧是无情杀神大魔尊的人设啊。
叶澜玄伸手折了一串紫藤花,转身离开。
背后响起开门声:“你去哪里?”
叶澜玄回头,看到萧鼎之身着白色滚金锦袍,长身玉立,金冠高束,狭长凤目挑着慵懒与风情,面色却是肃冷的,集令人疯狂的魅惑和不屑七情六欲的冷漠于一身。
这是他惯常的姿态,叶澜玄都习惯了,但还是百看不厌。
颜狗的悲哀。
“雁北城内噬魂魔修异变,前去查探的宗门猝不及防被困其中,情势危急,我去驰援。”叶澜玄如实道。
“你去驰援?”萧鼎之揣测,“你知此去凶多吉少,让我去无极峰等你的尸身回来?”
叶澜玄点头:“对。”
“荒谬!”萧鼎之拂袖瞬移到叶澜玄面前,“我说过你的命属于我,你当戏言?”
这话说的,不是戏言还能当真吗?命哪有特定的归属。
叶澜玄口是心非道:“没有啊,这不是形势所迫嘛。你护我之心我感受到了,但身为仙修当逢乱必出。我没多的遗愿,除了好好埋葬我,还想听你发自肺腑喊我一声‘师尊’。”
萧鼎之言简意赅:“走。”
叶澜玄诧异:“走?你要送我一程?”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叶澜玄制止,“大师兄,二师兄和我都走了,灵隐宗后继无人,你留下好好修炼,将来……”
“灵隐宗存亡与我何干!”萧鼎之要被叶澜玄烦死了,张口道义闭口大义。
叶澜玄尤不自知,还在萧鼎之的雷点上蹦跶:“你是灵隐宗弟子啊,师门存亡当然关你的事。这是重担,是男人就得担着。”
萧鼎之的脸色已经黑到极致,磨牙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让你今日走不出九溪峰。”
叶澜玄撇嘴,不言语了。
萧鼎之现在的修为如何叶澜玄不清楚,就算他有人设属性加成,短期之内顶多结丹。
化神仙修都搞不定的事,金丹去就是两个字——送死。
让他在家保命,他非要一起去送死,不懂自己用心良苦。
叶澜玄又伸手摘下一串紫藤,用眼神示意:走呗,生死与共的逆徒。
他在前面走,萧鼎之后面跟着,发现他后腰上别着一卷东西,问道:“你腰上插的什么东西?”
“宗门旗。”
萧鼎之无语。
修仙界就爱搞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每逢对战,花里胡哨的锦旗各飘各的,极其多余。
萧鼎之沉声道:“取出扔了,碍事碍眼。”
叶澜玄按住旗卷:“你不懂,这是精神力的象征,还有两个很重要的作用。”
“什么作用?”
“伤时拭血,死后裹身。”这是叶澜玄自己想的作用。
萧鼎之忽然语塞,轻描淡写的八个字令他想起刚入魔时。
当时的嗜灵魔修师父带着他和一干弟子突袭某宗门却落入陷阱,经过一番苦斗,险胜脱身,全都身负重伤。
魔修师父为了疗伤,亲手将奄奄一息的弟子杀了,吸收他们的精血和残余的灵力。
场面过于惊悚,吓得剩余弟子四散逃命,只有萧鼎之按着自己的伤口,面无表情地看着魔修师父狰狞行凶。
他知道跑是跑不掉的,弱肉强食,嗜血疯狂是魔的本性,既然被迫入魔就要摒弃懦弱害怕的情绪。
人够狠,心够冷才能活命。
果然,魔修师父杀光逃跑的弟子,多人的性命换回他的痊愈。
魔修师父容光焕发,面带微笑坐在萧鼎之身边,问:“你为何不跑?”
萧鼎之说:“我想坐着,不想躺着。”
魔修师父拍着萧鼎之的肩膀哈哈大笑,直言不讳:“魔修养徒弟等同于养蛊,把小毒物扔在一个钵盂里,让他们自行成长,搏斗,蚕食,一段时间后只有一个能活命,这便是优胜劣汰。”
“你可知魔修为何喜欢穿黑衣?”
“不知。”
“黑色象征权利、神秘、贪婪、恐怖、邪恶。我们是强者,绝不能让敌人抓住把柄,哪怕血流如注也要稳如泰山。身着黑衣伤时能掩盖血色,死后亦有震慑力。”
有此“良师”萧鼎之一路趟过尸山血海,成为天下谈之色变的大魔尊,他脚下的累累白骨中自然少不了那位“良师”的尸骸。
让萧鼎之觉得讽刺的是,两世两个师父是黑与白的极端。
伤时拭血,死后裹身。
叶澜玄这轮污糟的黑月,因这八个字散发出耀目的皎洁。
萧鼎之一把扯住他的腰封,把那卷锦旗抽出扔掉,说:“我在,无人能伤你。谁动你分毫,我灭他满门。”
第20章
突如其来的狠话如酥麻电流从头顶蔓延至全身, 叶澜玄轻颤着,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要不是萧鼎之提着他的腰封,他快要站不住了。
说一次是戏言, 郑重其事的宣告, 字字敲击灵魂所带来的震撼让叶澜玄仿若看到一言九鼎, 从不开玩笑的真实大魔尊。
叶澜玄深深看着萧鼎之, 脉脉眼波映着紫藤花色,流雪回风吹不散唇畔锦绣芙蓉。
他的笑质傲清霜,灿若春华, 萧鼎之见过无数美人, 无一人的笑容能比得过他。
萧鼎之转目收手:“你傻笑什么?”
叶澜玄说:“为师心甚慰。”
萧鼎之:“没有外人在,不要以为师自称。”
叶澜玄眨眼不解, “为何?”
“我不爱听。”
“那你爱听什么?”
“求饶声。”
“……”啥玩意儿, 好好的氛围感被他整没了,刚才的好感是幻觉吧!他就是个天生反骨,嚣张跋扈的反派兔崽子!
两人下山, 童子哭唧唧地跟了老远, 把叶澜玄都弄伤感了。
萧鼎之停步,对童子说:“不许哭,哥哥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叶澜玄真佩服萧鼎之处变不惊的心态。
童儿抽噎着止住哭声,颤巍巍地伸出小拇指:“拉钩。”
萧鼎之无情地拍开他的手:“信便信, 不信拉钩也没用。”
童儿扁着嘴, 垂下手, 小拇指还勾着。
叶澜玄知道什么叫精神寄托, 抖袖露手勾住童儿的小拇指:“你哥是百炼钢做的不识趣, 本君和你拉钩,好好看家, 等我们回来。”
童儿重重点头,破涕为笑。
萧鼎之嗤了声,扬长而去。
叶澜玄看着童子回山后,瞬移跟上萧鼎之。
萧鼎之瞄到他耳后别着两串紫藤花,随着步伐摇来晃去。
一般人把花别在耳朵上又丑又疯癫,紫色花串别在他耳朵上不仅不丑,还多了几分颜色。
叶澜玄发现萧鼎之在看自己耳后的花,便取下一串往他耳廓上套。
萧鼎之极其嫌弃地和他拉开距离:“手还想要就别乱伸。”
“徒弟,你老实告诉我,你的修为到什么程度了?”叶澜玄晃着花串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