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真的找了您很多年,所以,能不能为我活下去?为了爱您的人,忘掉他,我始终在您身边。”
楚倦实在撑不住,他的膝盖根本没有好,只是短暂的撑起来一刻,这会儿先是一愣,继而整个人靠在薄长烬身上,没有反应过来。
“我只是为您觉得不值得,”薄长烬抱着楚倦,微微沙哑了声音,“冰原快要化冻了,马上我们就能回到繁加城。”
他握住楚倦的手指探出窗外。
冰原依然很冷,但较于几个月前他们刚来时已经好了许多,最近白天阳光很好,薄薄的冰层开始化冻,用不了多久冰原就会开启一条通往繁加城的路。
阳光落在他掌心,有着和煦的温度。
“那样的人不值得您念念不忘,不值得您为之放弃一切,”向导的信息素全面散发开来,像是一场始料未及的意外,企图拉回悬崖上的哨兵,“您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呢?”
春暖花开,就是万古不化的冰原都会有短暂的契机,为什么就是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如果是我,我绝不会扔下您不管的 。”
他以为楚倦是昨夜对他袒露心扉表达拒绝以后今天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
“你在说什么?”楚倦沉默了一下,等他说完才有无奈开口,“我只是听见你的声音打算推开窗子看一眼。”
似乎是洞悉了薄长烬的想法,楚倦无奈至极:“没想跳下去寻死。”
“......”
他的手指确实扣在窗户的开关上,阳光沐浴在那白皙的手骨上,苍白但总算不如一开始那样瘦的犹如枯骨。
闹了笑话的薄长烬缓缓松了口气,却仍然不敢放开楚倦,他一点失去这个人的风险也冒不得。
其实只要认真再看一眼,以他的敏锐不可能看不出来楚倦的意图。
也许,这就是关心则乱。
那只冰凉的手摸索着触及薄长烬的眼帘,指尖的湿润让楚倦少许怔然:“你哭了?”
像冰河永冻一样永远没有感情的人,竟然有一天仅仅因为他站在窗边落泪。
“就这么怕吗?”
他徐徐摩挲着那微微发烫的眼角,揣摩着那到底有几分真心。
薄长烬是没有弱点的极端怪人,如果有一天他有了弱点呢?
向导没有回答,抱着他点了点头,温热的水流漫过了楚倦的脖颈,带来微弱的暖意。
他们抱在一起,窗外车水马龙,是冰原一年之中最热闹的季节。
“你不在意我是一个残疾吗?”
“我不在意。”
“你不在意我心里有另一个人放不下吗?”
“我不在意。”
“那你不在意我......”
薄长烬截断了他的话:“我什么都不在意,我只在意你。”
时间是漫长的沉默,许久,楚倦才轻轻叹了口气:“傻子。”
是无奈又纵容的语气,像是骂他一根筋,又像被这样固执的人撬开了冰封的心窍。
薄长烬等待着人生当中最重要的判决,最终等来了哨兵的声音,他说:“我其实不相信你能做到。”
薄长烬想反驳,但楚倦用手捂住了他的唇,他的手指冰凉,失去眼睛黑洞洞的眼眶看起来无望到了极点,也许是窗外阳光太过灿烂的原因,又多了少许几分期冀。
他脆弱的像一触就碎的光。
“但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差了,我愿意跟你回繁加城。”
他的声音哀伤而微弱,却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接下来,做给我看,好吗?”
证明给我看,直到我满意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楚倦:取悦我jpg
第71章 败犬哨兵
薄长烬浅浅吻了一下楚倦的掌心。
眼眶微微发热, 他说:“好 。”
他终于撬开了楚倦沉重的心防,从无尽冰封的雪原里窥探到了破冰的可能。
对于楚倦来说一切都是未知彷徨,他伤痕累累满心疮痍, 但他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这就够了。
他不能奢求太多, 总要慢慢循序渐进, 十年漫长的折磨, 怎么可能一蹴而就?
从雪原里抢救回来的药疗效很不错, 楚倦的骨骼愈合速度极为可观, 年少时白塔的训练让他有天生良好的体质。
也得益于薄长烬舍得为他花钱,这个破落的偏僻的镇子里, 所有佣兵能带回来的一切好的东西大部分都到了楚倦的手上,薄长烬却犹嫌不够。
恨不得把这世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拱手献给他。
楚倦的浑身骨骼在慢慢的好起来,被碾断的手指能够自由的摆弄茶杯,不再需要薄长烬一口一口喂饭。
腿上的伤是暂时还不能够长时间行走,只是偶尔能在薄长烬的搀扶下站起来,站在窗边晒一晒阳光。
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遇见了一队运送药材的商队, 有着自己的佣兵和护卫队伍,在薄长烬付了足够的佣金以后愿意带着他们一起穿越冰原。
临行前, 酒馆下的空地上都是人群在架起篝火, 喧闹和火光交错着,进入冰雪森林风险极大, 佣兵们在进行最后的肆意发泄,紊乱的信息素蔓延在雪原的半空上。
薄长烬为楚倦构筑了精神屏障, 让他能够一夜安眠,幽寂黑暗中一双幽蓝色的眼睛睁开了来,像是没有尽头的海底。
白猫轻轻跳到桌子上喵了一声, 身后是硕大的剪影,巨兽的影子倒影在墙壁上。
薄长烬和楚倦的马车在商队的中央,由一匹健壮的雪狼在前,穿行在广阔的冰原上。
春暖花开,化冰的道路泥泞,隐约能听见泥水飞溅的声音,远处有谁在唱着难懂悦耳的歌谣,楚倦的神色有些怔然,直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很快我们就能离开这个地方,回到繁加城。”
离开这个禁锢了他十年自由,让他饱受折磨的地狱。
楚倦愣了愣,良久,轻轻回握了一下薄长烬的手。
他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但这一路总体还是顺遂的,比起他第一次带着薄长烬出生入死抵达拉尔雯要好的太多,也许是薄长烬照顾他照顾得太好,他并没有感受到曾经的寸步难行。
如果不是他的腿不能行走,眼睛不能看见,这大概是一场很好的旅行。
薄长烬会在经过每一个地方的时候带着他出去走走,握着他的手带他感受化开的冰层,新抽出来的枝桠,给他讲每一处的风景和故事,然后告诉他距离繁加城还有多久。
这是一次充满了希望的远行,故乡近在眼前,狼狈不堪的过去被抛在身后。
商队里的佣兵们对他们很是好奇,也有妙龄的少女跟随着押送药材的队伍打量他们,薄长烬会有意无意地遮挡那些向导的女孩的目光。
他的独占欲强的让人心惊。
年轻的少年们却抵挡不住发自心底的好奇,总觉得那个残缺的青年一看就有着不一样的故事,会在薄长烬去取水和食物时悄悄靠近楚倦,递给他山林间刚刚摘到的果子。
也许是有了希望的缘故,楚倦不再像刚被救出来是那样暴戾阴翳,他偶尔也会跟少年们交谈。
在被囚禁于牢狱之前,他也曾是白塔的明珠,见过这世间最强大的哨兵与向导,执行过无数艰巨而惊险的任务,经历过无数繁华或衰落的景色。
“然后呢然后呢?诺塞满山脉下真的有会飞的兽人倒挂在石壁上吗?”
“然后啊......”
楚倦却没有说下去,敏锐的感知让他知道身后有人来了,他微微向后伸出手去,薄长烬圈住了他的手指,轻声说:“该喝药了。”
也许是他的脸色太不好看的缘故,少年们轰然散去了。
他们从有些怕薄长烬的,长辈们也说这个向导深不见底。
药汁里加了些许的糖块,这在商队里也是稀缺的资源,楚倦喝了一口抬起头来摸索着去触及薄长烬的眉眼,试探着问。
“你不高兴吗?”
哨兵对于五感的感知实在是过于敏锐,一点细微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察觉到这一点的薄长烬立刻收敛了自己的气息,摇摇头,伸手覆盖在楚倦的手掌上:“没有,你能跟其他人多接触也是好的。”
他说的倒是好听,却欺负这个人已经看不见了,眼底堆积满了嫉妒和占有欲。
那双冰凉的手抚平了薄长烬眉间的一缕折痕,似乎是微微思索了一下,慢慢低下头去,柔顺的黑发从他耳际垂落下来,扫过了薄长烬的脸颊,带来微弱的寒意,颤栗般炸开在向导的肌肤上。
“那是,吃醋了吗?”
他那一声似笑非笑,却仿如雷击一样在薄长烬心头碎开,惹得他嗓音都开始干哑,他向前抵住了楚倦的额头,从善如流地承认自己的私心。
“是啊,有一点嫉妒。”他顿了顿又笑了,收敛住眼底的危险,温声道:“但看着你能和其他人接触,我也很开心。”
撒谎,都是谎言。
明明嫉妒的恨不能把他据为己有,困在自己的牢笼之中,把所有人全部都剔除在这个世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永永远远的陪伴在他身边。
他只有自己,自己也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