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客居到底是什么样就无人可知了,本来楚倦想陪陪心上人,结果边关战事一触即发, 他先去了西北,停战过后带着伤回来。
脊背往下一道疼的格外厉害, 夏日的炎热助长了这种痛苦,楚倦伸手解开衣领查看伤势,而后手指一顿,诡异的沉默了。
“......”
先出来的并不是受过伤的脊骨,而是肩头一处新鲜的咬痕,看得出来咬的极重, 一排牙印子半个肩膀都没逃过, 青青紫紫在夏日明艳的阳光下看着就没一块好肉。
楚倦不死心往下拉了一下, 很好,锁骨脖颈万一幸免, 全咬的印子斑驳。
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所以,我到底穿到了什么时候?”
外面还有侍卫值守003不敢随便蹦出来, 只是在楚倦脑海里飞快道:“昨天是八月十五,中秋祭月啊, 宿主记得吗?”
中秋、祭月......
废话,这种刻骨铭心的日子怎么可能忘,楚倦额心青筋无语的跳了起来。
他从战场回来身上带伤始终未曾大好,前些日子就在府邸陪陪温暮归,但昨天是中秋大日子他按律要进宫陪伴父皇母后。
然后被他母妃下药了。
他母妃不能忍受自己皇儿终日和个男子厮混, 觉得终归不是正道,准备下个药管管自己家风流皇子,给他纳个侧妃收收心。
然而心里只有温暮归的痴情王爷楚倦怎么能就范了?他前半生虽然风流,但自从动心以后都是对心上人守身如玉。
于是一路打翻了宫中侍卫,推开了母妃安排的美人,骑着马硬是撑着一口气跑回了王府。
然后趁着醉意在温暮归院前徘徊良久,终于推开了温暮归的大门。
这是一桩极尴尬的破事,楚倦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他两手都抓,外人看来那就是桀骜不驯,身份尊贵的皇子想要强取豪夺再容易不过,但他对温暮归是十成十的尊重爱护。
他哪怕憋死了,忍着回去跳进湖水里,若是温暮归不愿意他也定然不会强求的。
人都有克星,桀骜尊贵如靖王,克星就是温暮归。
那时正是深夜,温暮归院落灯已熄灭,他撞开门以后喘着粗气把手按在门上,五指微曲,怕打扰了温暮归好眠,只靠在寒冷的门扉上褪些热度。
想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罢了。
实在忍的忍不住闷哼时他的副将庄恒挪过来,急的不行:“王爷,不然属下给您找个人来......”
万一憋坏了身体可怎么得了,那药看样子就烈,叫王爷硬生生受着可怎么是好,大半夜跑出去请大夫,现在也还在路上,来不急。
大半夜的自家金尊玉归的主子中了药在人家门口守着,多委屈啊,自家王爷何时受过这个委屈。
就在这个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温暮归只披了件月色披风走了出来,长发披肩,一身单薄长衫,皱眉看了楚倦一眼。
被药性搅合的神志不清的楚倦看见他愈发不清醒,仍低垂眉眼攥紧衣袖,声音带了一丝哑意:“可是打扰你了?本王这就离去。”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狼狈的很,低头欲走却没走成,有人拉住了他的袖子。
“天色已晚,王爷今夜不如就在这里歇下。”
温暮归的声音依然冷冷清清,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叫楚倦一时愣住,他蓦地回过头去,眼里已现出一丝暗色,哑声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却仍然保持最后一丝骄傲:“若你不愿,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月色下的人攥紧门扉,垂眸不见神色,却仍然开口道:“臣......自然是愿意的。”
楚倦猛地倾身将温暮归困在方寸之地,呼吸相抵,副将眼见要成事,连忙跑出去给老老实实关上门。
那天晚上确实是挺混乱的,楚倦被灌了些酒又被下了药,极是不知轻重,一直弄到天亮时分才停歇,靖王这种枭雄类的人物本身性格也不大好,大概欺负的温暮归有些惨。
对此楚倦只想说,温暮归是真的能屈能伸,都对自己这么恨之入骨了,为了帮皇六子也能咬着牙委身上榻。
楚倦无奈的把手臂横在眼上,心想,他大概也是不愿意的,不然怎么能把自己咬这么一脖子印出来,这怕不是在好的时候还在想怎么一口咬死自己?
想一想也忍不住苦笑一下,要不是咬死自己下场凄惨,不符合他做名臣流芳千古的志向,他肯定直接一刀捅死自己。
但他真的很想说,那天晚上真的是温暮归主动的,不然自己怎么可能上,他主动,他还恨我欺辱他,这真的还有天理吗?
而且楚倦自知自己有乘人之危之嫌,第二天一早就走了,免得温暮归看见他心中生气,结果那天早上温暮归那样性格温和的人大发脾气,差点把他半个王府都给砸了。
想到这里楚倦微微扶额,所以说都这么恨他了,如何到最后又后悔了?
003作为狗头军师出谋划策:“会不会是宿主你对主角受太好了?”
楚倦沉思了一下,觉得垃圾系统说的很对。毕竟后来他对温暮归确实是掏心掏肺的好,要什么给什么,最后把命和虎符都掏给他了。
狗头军师003再接再厉:“所以啊宿主,回到现在,你快别对他好,让他动了心。”
说的很有道理,英雄所见略同。
楚倦略微掀开眼帘,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他身边的人庄恒是跟他南征北战过的,是他的左右手,向来知道看眼色,管家也是从开府起就跟在左右的忠仆,听见声音立刻过来。
“老奴在,王爷有何吩咐?”
“他还在砸东西?”
这个他说的是谁老管家自然清楚,老管家抽空看了一眼自家王爷,瞧见那眼下乌青就心疼。
这京城中什么样的姑娘不是甩着帕子想进王府,怎么王爷偏生就着了那位大人的道,他暗暗叹了口气,却还是擦擦汗道:“那位大人还未曾消气,那边传消息过来说是、说是砸东西时伤了手......”
老管家咳嗽了一声:“是不久前传过来的消息,老奴也是看王爷难得睡一会儿,就妄自做主没叫醒王爷。”
老管家叹了口气,心知自己或许要受罚了,王爷待那位心尖尖上的人是真的疼,曾下过命令任何人任何事都以那位为先。
今日温大人受伤自己阻拦了消息,王爷怕是立刻赶去安慰温大人,而后再罚个自己办事不力。
还在砸,看得出来是真的恨的紧,自己一大早就走果然是正确的,不然那花瓶可能砸的就是自己。
楚倦按了按眉心,“告诉他再砸就让他自己滚回燕地去。”
老管家整个人愣住了,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逾越的愕然抬头看着楚倦,似乎在分析这话是真是假。
榻上的青年掌权多年身姿挺拔不怒自威,眼极沉,只是看一眼就能瞧出惶惶天威,知晓其心之坚。
却只是刹那以后就领命出去,想是王爷如此疼惜那位的人也起了一丝火气,不过许是过两日就好了,毕竟王爷疼极温大人。
他走到一半忽而已经背后的人似乎翻开了什么东西,声音冷沉,有些烦躁:“对了,让庄恒把冰分散到各个院里,不必再只送到温玉阁。”
温玉阁,楚倦为温暮归选的暂住之地,就在王府后院离楚倦所居院落不过数步距离,现下为了不惹人生气楚倦正住在前院。
管家愕然一瞬还是低声应是,不敢怠慢。
这话兜兜转转到底还是传到了温暮归那里,传过去时已是深夜,温玉阁内一片狼藉,暗沉天色里青年只着单衣坐在回廊上,闻言似是愣了一下,半晌没有出声。
他今日在这里等了整整一日,从日升到日落,楚倦一直未曾来。
温玉阁是王府内最好的地儿,一旁就是静泽湖,夏日的天气湖面隐约还有一丝清风,千万重荷叶在湖中蔓延,他坐在那里,不辨神色。
许久才道:“王爷说,若我再如此,就让我回燕地?”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回廊里只点了几盏孤灯,更衬的他脸色惨白,清瘦如竹,脖颈上还有一圈淡淡痕迹,他坐姿很有些狼狈,微弯着腰,平素都是挺直的脊背在听见这话以后慢慢弯了些许。
“我知道了,你们退下。”
侍女不好说些什么,心想大概是温大人惹恼了王爷也说不定。
一直到人都走尽了,温暮归才蓦地往前倾身,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回燕地、回燕地......”
他低声念着这几个字,继而轻轻笑了,像听见什么笑话一般,脸色愈发沉郁,只有脸上的笑意愈发扩散开来,几乎有些悲伤。
最后他撑不住把头埋在搁在手臂上,想站起来,刚半起身,身体蓦地一疼,一身骨骼传来快要散架一般的剧痛,逼的他不得不坐下去。
因为他动作的缘故,披风掉落在地,夜风有些大,吹开他的寝衣,露出里面有些过分的痕迹,又被风吹的隐在黑暗里。
那张清俊的脸上终于露出几近嘲讽的神色,手指一点一点收紧叩在石桌上,似乎想硬生生抠挖出来一块。
是了,得到了,这么快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屑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