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背过身去,说:“抱歉抱歉,一时情急,忘了你是双儿,你快换吧,我不看你。”
田小野大眼睛错愕地看着他背过去身,慌忙穿好衣服的样子,不禁微微泛红,点点泪水在眼眶打转,他咬着唇,低着头迅速把自己擦干,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心里却是难言的委屈。
新婚之夜的话犹如刀刻般印在他的耳朵里,他清楚地记得季仲远说过不喜欢他,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季仲远待他很好,季家人也似乎真的接受了他,他们甚至还规划着一起摆早餐摊挣钱,这些都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是季家人了,差点忘了那句话,可是今天这一出,却犹如当头冷水浇下,扑灭了他一切自我安慰的幻想。
季仲远是真的不喜欢他,对他好也只是客气而已。
而季仲远也飞速穿好衣服,回过身来一眼就看到了田小野红红的眼睛,立刻自责不已,心中暗骂自己禽,兽,始终记不住人家双儿的性别,一边说着尊重,一边就冒犯了人家,这算怎么回事。
他只好认真和田小野道歉:“对不起,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双儿这种性别,在我看来你就是个少年,刚才也没有把你当双儿看,所以是我冒犯了,你要不打我两拳,或者你想怎么办?”
田小野更难过了,他想问问季仲远,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这么不受待见,又想问问他要怎么做才能做他的夫郎,但是又觉得问出口就将两人之间脆弱的关系完全戳破,以后会更尴尬,只能摇摇头,小声道:“我没有生你气。”
那就是吓坏了,季仲远在心里叹气,他只好转移话题,道:“我给你买了布做新衣服,要不要去看看?”
田小野垂着眼,轻轻点了点头,心里更难过了,只觉得要是季仲远这么不喜欢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赶走,为什么还要给他买东西,一边对他好一边又推开他,这太让人难过了。
但他舍不得走,也没有勇气说离开,他还贪恋这个家带给他的温暖,贪恋季仲远的好,哪怕这些都是表象,也想多待一天是一天,等到被赶走的那天也无憾了。
他们来到堂屋,只见其他人已经在那里翻看布料了,季云朵抱着那块鹅黄的料子开心极了,又蹦又跳,常小惠也摸着暗粉色的料子爱不释手,樊雨花比量着蓝色的布料看了半天,见着季仲远来,便招呼他:“你看这颜色小野穿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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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季仲远:早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就……
低头看了一眼扯在手里的带子。
第18章
季仲远走上前拿起浅绿色的布料道:“娘,这个颜色才是给小野的。”
樊雨花点点头:“绿色也好看,可小野衣服太少了,我打算给他多做两身。”
田小野哪里敢要,连忙摆手:“不用了娘,我衣服够穿的。”
“够穿什么!”樊雨花收起蓝布,又把季仲远手中浅绿色的布也拿走,塞进了田小野手里:“明日就跟着我学做衣服,别成天穿一身衣服,害我们被别人家说三道四。”
田小野一下子不敢说话了,抱着两大块布低着头站在原地不敢动。
季仲远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抚,樊雨花说话是不中听,其实她早就说过要给田小野多做两身衣服,只是一直没有抽出时间,也没有买到价位合适的布,想着等着做冬衣的时候一起做了,只是说出来就让人听了难受。
季仲远揽住樊雨花的肩膀,好生哄道:“娘,今日孟家做了什么惹您这么生气?”
樊雨花白了他一眼,却没舍得把他的手拿开,她环顾了家里几个晚辈,没好气道:“你们几个也都给我长点脑子,今天那风铃儿为什么敢往阿远身上扑,别人不知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小野是为的什么嫁到咱们家的么?”
“有事没事多出去走走,听听街坊邻居怎么说,最近村里就有人传是阿远霍霍了小野,霸占了人家,又说我这个做婆婆的苛待新夫郎,只给穿一身衣裳,你们听听,来不来气,我什么时候苛待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了吗?”
季仲远一听,也来气了,道:“谁传的,我去收拾他。”
“你收拾个屁!”樊雨花伸出手指戳他脑门子,气道:“传言空穴来风,定然是有什么来由,你们以后在外面说话办事要多注意,你看看你新夫郎整日就穿那一套衣服,寒碜不寒碜,让外人看了可不说是我这个婆婆的不是么!”
季仲远缩着脖子躲开她的戳戳戳,嬉皮笑脸道:“娘就是心疼小野了,您别戳了,我以后使劲挣钱,天天让您和嫂子还有云朵小野穿红戴绿,花枝招展,做最美的村花。”
樊雨花气得抡起鸡毛掸子就要揍他,骂道:“什么穿红戴绿,你当你娘是鸡婆嘛!”
她追着季仲远打了一会儿,总算是消了气,常小惠赶紧搬来椅子让她坐着消消气,又对季仲远和季伯山说道:“娘今天好心帮孟婶子办事,却惹了一身腥,也不能怪娘生气。”
季伯山连忙追问:“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在孟婶子那儿那么久?”
樊雨花拍拍常小惠,道:“你给他们说说,云朵也不必避着,你也不小了,该听听这些事,才能知道自己以后怎么做。”
季家说家长里短狗血八卦几乎不会避着年纪尚小的季云朵,这也是樊雨花的教育方式,让孩子早早知道社会人心,才能不受欺负,多长心眼。
常小惠便把这一天的事情说了,原来樊雨花早就应了孟婶子,今日下午去他们家里帮他家闺女相看夫婿,这是喜事,多有糖果点心之类的给,樊雨花便带着季云朵去了,也没想太多,就想着轻松地玩一个下午,给孩子吃点点心糖果,而且风铃儿只比云朵大四岁,平时也常在一块儿玩。
结果去了,也见了男方家人,还见了那男人一面,当时樊雨花就觉得不对,这男人今日来未来丈人家相看,怎的一身酒气,便觉得不好,悄悄跟孟婶子说了,谁料到孟婶子早就知道这人是家中老幺,上头五个姐姐,从小宠坏了,学了一身臭毛病,早早地就跟人出去喝酒逛青楼,不是个稳重的。
奈何这家人舍得给钱,答应给十两银子,还给不少布料酒肉,孟婶子坚决要嫁,想看也只是走个流程,图个热闹,其实早就定下来的事情。
风铃儿知道了死活不从,但她无论如何反对也没有用,即便这是她自己的婚事,因为孟婶子不是她的亲娘,她是她爹和前妻的孩子,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爹爹是不管她的,唯一亲生的大哥也帮不上忙,钱都捏在孟婶子手里,大哥只是吃草挤奶的老牛,一句话说不上。
于是风铃儿绝望之下只能孤注一掷,在最后时候,听说季仲远来了,又听秀芝说过季仲远的夫郎不能生,不受婆婆待见,于是她才敢豁出去扑了季仲远求嫁。
常小惠叹气道:“今日天看着不好,我本是带着小野去寻婆婆,让她早点回家,谁想到却让小野经历了这么一出,是我不对,我得给小野道歉。”
田小野连忙摆手:“我没事的,我一点都没在意的,真的嫂子,这怎么能怪你。”
季仲远闻言沉默许久,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个时代的残酷和无奈,樊雨花虽然说话不太中听,脾气也不小,但是思想确实相对进步的,以至于他到现在一直对这个时代的道德与底线存在错误的认知。
不是每个家庭都能像季家这样和谐,这样开明的。
樊雨花见他不说话,补充道:“风铃儿以前见着你就躲,这会儿敢扑你,看来那户人家是真的不怎么样,但是人家的事情咱们不好说,她这回也是逃不掉的,这是她的命,不过,咱们家的事我得说清楚了。”
她要说正事,所有的孩子都端端正正站直了身体,认真听教诲。
樊雨花摸了摸季云朵的头,又扫视了所有的小辈,十分严肃地说道:“都说兄弟不分家,说长嫂如母,我看不一定,你们兄弟感情是挺好,但哪天我要是死了,你们谁当家,谁做主,谁管钱?”
小辈们连忙说道:“娘,不能说这样的话。”
“怎的不能说。”樊雨花制止道:“人没有不死的,我早晚会死,死了之后你们兄弟之间必有矛盾,你们都已成家,都想把自家小日子过好,娘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了,到时候肯定会有争执。”
“咱们家不富裕,但家风从来都正,做不出苛待兄弟姐妹的事,我上次也说了,你们小家得有自己的积蓄,正好今日说清楚了,今天起,你们两兄弟挣得钱不必全交给我,我只要你们三成,七成归你们自己,挣多挣少看你们自己本事,当然,你们也要互帮互助,不能眼看着兄弟受苦。”
“还有,云朵是你们的亲妹子,你们可不要学风铃儿她哥,窝囊废一个,你们有赚钱的买卖要带着云朵,她是个姑娘家,将来要嫁人的,我可不想让她随婆家摆布,她手里得有自己的倚仗,将来要是在婆家不好过,想回来就回来,你们不准往外赶。”
“谁敢欺负我妹子,我打死他。”季仲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