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谭四等人才看到从官道两旁的大片枯萎的芦苇丛里钻出来二三十位手持弓箭的山民。这些人原来早埋伏在官道旁边的枯萎芦苇丛中,前头堵路的人不过是设计了一个陷阱让自己这些人钻而已。况且前头堵路的人除了那带头手持猎叉的猎户以外全都是两手空空,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结果却着了道。
那手持猎叉的精壮汉子将手中猎叉往身后的一个山民手中一甩,大踏步的走到腿上和肩上各中了一箭的躺在雪地上一脸痛苦模样的谭四跟前,抬脚朝谭四受伤的肩头上踩了一脚,嗤笑道:“怎么样,大个子,我说你杀不了我吧。想杀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谭四本来忍着痛不吭声,给他这狠狠一踩,痛得狠了,禁不住也闷哼了一声,双目充血看着那汉子,巴不得爬起来撕碎他。心中这会儿却是懊悔不已,万不曾想出这趟差竟然会出这样大的纰漏。一时莽撞行事,落入这些人的陷阱,跟随自己护卫大小姐的弟兄们全都受伤。这些人劫财都好,万一要是对大小姐不利,自己又如何回去向知州大人交代。
想到此,谭四忽然想起大小姐说要给银子买平安通行的话,便忍住痛低声下气对眼前站着的精壮汉子道:“这位好汉,且别动手,你们要多少银子,我们都给。还请不要伤了我家主人……”
那精壮汉子听了这句话后,面儿上忽然狡黠得一笑,蹲□来,伸手在谭四脸上拍了两拍道:“你才将还凶神恶煞,这会子知道服软了,晚了。老子想怎么着,和你无关……”
说完,站起身来,朝后头一个身背皮囊的小子说了声:“虎子,这些官老爷想必赶路也乏了,给他们一人来一口酒解解乏……”
谭四不解的微微抬起身,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身背一个大皮囊的小子和两个汉子走了过来,见到一个躺在地上呻|吟的兄弟跟前,就蹲□去,两个汉子掰开那兄弟的嘴,背皮囊的小子就朝他口中灌上一口不知是酒还是水的东西,随后那兄弟便软软得闭眼倒了下去,一动不动。
难道他们是要下毒毒死一众兄弟?谭四心中浮起第一个念头。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想法。若是这些截道的山贼想让众人死,刚才放箭的时候直接射死就完,何必多此一举。正在揣测间,那几个人已然走到了他身边。随即他也被人强行掰开嘴,灌了一口东西进嘴。
浓烈的酒味一下子在口腔中蔓延开来。是酒?谭四几乎立刻肯定,不过随着酒味的弥漫,一眨眼间,眼皮沉重,身子发软,头开始发晕。这……这是蒙汗药!
谭四无力得躺倒在雪地上,在眼睛闭上之前,侧头往大小姐坐得马车看过去,纷扬雪花中,见那些人在那精壮汉子的带领下正朝停在路中的四架马车走过去……
☆、69第六十八回
“无忧,怎么办?怎么办?”汐颜抓住炎无忧的手臂着急得问道。
官道上寂静,方才谭四和截道之人所说的话和后头的动静都传进了坐在马车中的炎无忧和慕汐颜耳中。在听到谭四等人接连传出来的惨呼声后,两人便觉得情况不好。炎无忧本来还有些抱怨谭四不听招呼,才引来这一场祸事。不过后来一想,谭四等人虽然语气嚣张些,但并没真正动手,但从对方设伏用弓箭将众衙役射下马来看,显然是早有准备。
这些人真是方才听到的什么因为家中艰难饿死了人的山民?如果真是,那么这些山民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和官府公开为敌,并且如此的有序。若说是只为财,怕不能让人相信。如此看来,或许是为人。为人?汐颜纯良,家世简单,显然是不会针对她。那么剩下的可能便有可能是针对自己而来。自己一个内宅中的大小姐,也从未在外头和人结怨,这祸事能落在自己头上,那么一定是和爹爹或者娘亲有关,极有可能是爹娘的宿敌或者仇人找人来报复。
思虑及此。炎无忧倒安下心来,抬手将汐颜抓住自己手臂的一只手握住道:“别慌,这些人极有可能是朝着我来的,等下我来应付他们,你别说话。到时候见机行事罢。”
“你说这些截道的山贼不是为了银子?是为了专一对付你?”汐颜大吃一惊,随即紧紧的反握住炎无忧的手,“不行,我不能看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贼人!”
炎无忧看她睁着圆而清澈的眼,一脸惊慌之色,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心中涌上的俱是无限的柔情和不舍。暗暗思忖,既然这些贼人专一为了自己而来,这一回怕是凶多吉少。
一手任由汐颜握住,另一手伸出去将她香肩揽住,拥进自己怀中,动情道:“汐颜,这一世遇见你真是我的福气,我很知足。若是……若是以后我不能相伴你左右,你要好好活着……”
汐颜听到这话忍不住“哇”一声哭出来,这是她在交代后事么?天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她,多么在意她,若是她真有个好歹,自己还怎么能好好活着?
“不,不行……”汐颜仰起头来看向那个容色倾城自己钟情的人儿泪流满面的摇头,“没了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电光火石间,汐颜忽然想到那些贼人也没见过炎无忧,若是自己冒充大小姐,想来那些人也不知道,这样的话或许就可以放过她了。
“对了,无忧,等下我可以对那些贼人说我是你……”汐颜止住哭面带惊喜之色得说道。
谁料炎无忧听了却蓦然将这话打断,笃定道:“不许,让你去冒充我就算行得通,我也不许,将你置于险境,自己苟活,想一想也觉得可耻。好了,这事你听我的,到时候贼人来了,我来面对。或者有变数也未为可知。”
汐颜还想说什么,却听到外头走向马车的纷沓脚步声越来越近。炎无忧转身从软榻边放着的一个小木箱中翻找出来一把剪刀放入自己袖中袖了。那小木箱子中放得都是针线等物,是慕汐颜为了打发途中的无聊方便在途中做绣活而特意备下的。
见炎无忧拿剪刀,汐颜扑过去拉住她手哭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若是要受辱,我便立时自尽……”炎无忧淡淡说道,眼中却有决绝之色。
汐颜紧紧拥住她,泪落如雨,只觉自己心痛不说,还担心不已,连声道:“不要,不要……”
“马车里的人都乖乖给爷下来,若是磨磨蹭蹭得,别怪我们心狠手辣!”有男子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随即有人粗暴得将赶车的小厮拖下了马车,摔到了雪地上。马车前头的槅扇门也被人大力的推开。一阵寒冷的雪风轰然灌入车厢之中。
“别哭了……”炎无忧抬手用衣袖给汐颜擦泪,随后整理了下衣裙,躬身走到车前跳了下去。汐颜忙也站起身跟随着她跳下了马车。
从别的马车上下来的彩宣和山茶以及另外两个粗使婆子见到自家姑娘和大奶奶时,惊慌失措得望向两人,却又害怕围在马车周围的山贼,站在原地哆哆嗦嗦得不敢动。
那带头截道的精壮汉子朝下了马车的炎无忧等人看了看,便朝她和汐颜走过来。走到两人跟前时,抱臂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不由有些猥琐得笑道:“啧啧,真是少见的美人儿,想必你们两个中的一个就是那什么洛州知州府上的大小姐罢?”
炎无忧冷哼一声,正欲说话,谁料本来躲在她身后牵着她袖子吓得脸色煞白的汐颜却往前站了一步,大声道:“你们是何人?既是要银子,只管说要多少,我们有的都给你,不够的教人去凑也给你们凑来。”
“哦?你就是炎家大小姐?”那精壮汉子看向汐颜有些怀疑得问道?
汐颜点头道:“正是。”
炎无忧却将她往后拉,瞪着她急切道:“汐颜,你做什么?不是叫你别胡说么?”复又站在汐颜身前看着那精壮汉子道:“我才是洛州知州的女儿炎无忧。”
“你才是?”精壮汉子盯着炎无忧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又再次看了看慕汐颜,最后将目光锁定了在炎无忧身上随即朝后头站着的人打了个响指,指了指炎无忧道:“虎子,也给她喝口酒解解乏。”
“是!大哥!”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浓眉大眼的年轻男子大声应了,便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大踏步向炎无忧走去。
炎无忧见那年轻男子身上背了个大皮囊,斜挎在身侧,想必那囊中便是那匪首口中所说的酒吧。但听那匪首说“也给她口酒解乏”,便知那皮囊中的酒怕是别有文章。
“且慢!”还没等那背着大皮囊的年轻男子走到跟前,炎无忧便看向那精壮汉子抬手一声断喝。
趁着那匪首和年轻男子一愣神的当口,炎无忧快速说:“想来你们此行也是为了银子。有人出了银子叫你们来截我的道。我不知那人出了多少银子让你们做这事,但我可以给你们那人所出银子的十倍。而且,你们今日伤了官府中的公人之事也可以让我爹爹不予追究,你们想想这买卖可做得?”
炎无忧此话一出,果然见那匪首眼中有了一丝犹豫。而那背着皮囊向她走来的年轻男子见自己的头儿没吭声,似乎在考虑这个提议,便住了脚向他口中所喊的大哥看去,等他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