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甜味淡了,汐颜才稍稍回过神来,莫名其妙的耳朵有些发热,身子有些发软,但却是精神振奋。将书房中收拾了,拿出钥匙去前边儿把书房门锁了,然后从正厅出去,走到廊子下再绕回自己房中。
一进房,汐颜就叫山茶过来,本想吩咐她去找一副门锁来装在自己卧房通往炎无忧书房的门上,但又想起炎无忧才将的话,那话是叫自己不要声张谁都不说,可是如今若是自己这么大张旗鼓的要装门锁,岂不是打草惊蛇了么?暗暗的打消了这个念头,便对山茶说:“我才将听姑娘说明日这宅子里的女眷要去普渡庵礼佛,你跟腊梅说说,看你们俩个明日谁与我一起去?”
山茶笑,“恁好的事,自然奴婢想和大奶奶一起去了。”
汐颜便说:“既是好事,那腊梅定然也是想去的,我这跟前服侍的人只有你们两个,你去与她商量下,看明日你们两人谁去?”
山茶笑嘻嘻的应了,嘴中道:“那吃罢晚饭,我便和她说一说,一会子再来回大奶奶的话。”又说,“这会子已过了酉时,我去对彩书说,让她传膳进来,姑娘早些吃了饭也好早些歇下,我晓得出去庵里礼佛一早就得起来出门儿,晚了就心不诚了。”
汐颜点点头含笑道:“那你快去罢,我做会儿针线等你。”
山茶“嗳”了一声便挑帘子出去了。汐颜去拿了自己的针线笸箩来继续绣那条梅竹兰的裙子襕边,手中虽然做着针线,心中却在想今日书房中失窃的事,不免现在看到山茶和腊梅也有些戒备之心了。也难怪,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自己身边儿服侍的人都逃不开那个嫌疑去。又好奇炎大小姐到底要怎么去查这偷盗之人?不知为何,一想起那人来,莫名的汐颜便觉得自己心中又暖又甜,做起针线来也是飞针走线,快得很了。
不一会儿,山茶和腊梅一人捧着食盒,一人端着茶盏进来,一进来山茶便笑道:“大奶奶,才将我和腊梅商量好了,明天我陪你去普渡庵,腊梅说她下一次你出去再带她,我们俩轮换着来。”
汐颜点点头,“那山茶明日就陪我去普渡庵罢,我这屋里腊梅就守着罢。你们这轮换着也是一个好法子。”
待山茶和腊梅将茶饭摆好,汐颜便放下手中针线,走到桌旁坐下,慢慢的用饭。
而此时炎无忧却在前头罗氏那边的正房中吃饭。原来今日从书房中回到东边自己房中还没坐一会儿,罗氏跟前服侍的丫头桃花就过来传话,“夫人叫姑娘今日的晚饭到前头去吃。”正好炎无忧想起娘亲那里对一对那张彩砚的单子和以前的老账册,便叫桃花回去回话,说自己一会儿就去。
等桃花走了,炎无忧便叫彩墨来替自己换了家常衣服,仍将那张单子揣了,到前头正房中去吃饭。进了罗氏正房,见爹爹也在,一见她进来便笑着招手叫她坐过去。
炎无忧随即走到炎文贵身旁的一张紫檀圈椅上坐下随意道:“今日爹爹散衙倒是早。”
“今日衙门里头没什么事,外头也没有应酬,便早些回来陪你娘吃个晚饭,顺带着叫你来一起吃个饭。”炎文贵捋着颌下细须笑道。
炎无忧一听便玩笑道:“既是特特的叫我来吃饭,可有什么好吃的菜没有,若是没有的话,我可是不吃。”
一旁的罗氏假意瞪了一眼炎无忧接话道:“你这贫嘴的孩子,你爹爹平日公务繁忙,外头应酬又多,难得回来陪咱娘俩一起吃饭,叫了你来,你还要挑什么菜,莫不是想挨上两板子?”
炎无忧“呵呵”的笑上两声,不说话了。
炎文贵又问炎无忧最近读的什么书,又说自她病愈后便再不去赵先生那里上学却是为何。
“孩儿觉得赵先生那里已学不到我想学的东西,故而不去,想自己自在看一看书,想一想事情。”
听炎无忧这么说,炎文贵点头道:“你这想法倒还有些与众不同,那你可否与为父说一说你想学什么,又是想得什么事情?”
炎无忧端起桌上茶盏喝了两口,理了理思绪方侃侃而谈,“我随意说一说,爹爹不要笑话我。”
见爹爹赞许的看着自己等下文,于是便继续说道:“我在赵先生那里学的不过是儒家之应试经典和八股制艺,几年下来我也算是管中窥豹,略有小成。但我想,若是在朝堂上官场中怕更多的是要讲究权谋之术。虽然圣人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又说勿要擅自揣测圣意,但天威难测,做臣子的又岂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学圣贤行’。否则非但自身朝不保夕,怕是为官替民请命亦不能善始善终。”
“好个一心只学圣贤行!”炎文贵抚掌大笑,“孩儿果真是见解独到,比那些只知科考荣身的士子们强了许多。可惜当今圣上并不曾开女科取士,否则我孩儿当可金榜题名,魁星独占!非但如此,怕是进了庙堂之中,为官也能独挡一面呢。”
一旁听两人说话的罗氏听到此便有些嗔怪的说:“她一个女孩儿家只认些字,会些琴棋书画,将来嫁入高门,主持中馈,与那些侯门贵妇相交,自然不落下风便可。又去谈什么权谋朝堂开科取士?”
炎文贵闻言敛容正色道:“娘子这就有所不知了,大周朝传承二百余年,中间也有三位女帝,当今圣上的祖母孝章皇帝便是位女帝,她在位时不仅仅开了女科取士,甚至内阁中还有女阁老……”
罗氏撇了撇嘴道:“可如今大周的储君却是太子乾皓,无忧这一世怕是碰不上个女帝了。所以还是好好在家度了这劫数,早些出阁嫁个高门贤夫才是正事。再说三年后,我孩儿都十九了,岁数不小,这亲事可得早日筹划着。头里依你的意思找了些同级的知州公子,为着我孩儿在婆家直得起身板儿,可这姻缘却始终不成。我想这都是命,我的孩儿定是要找个高门嫁了,这婚事才会顺遂。开了年,我就写封书信去京里,托我爹娘和哥哥帮着找一找合适的人家,早做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因为前一篇文写肉太多的后遗症,这文到这里还没“么”一个。
咳咳。⊙﹏⊙b汗一个。
☆、32第三十一回
炎无忧在一旁听自己娘亲左一个亲事,右一个出嫁早已经不耐烦了,便截了她的话头道:“娘,这会子我早饿了,快些传膳罢。”
罗氏一听,便忙住了嘴,站了起来到正房门口吩咐外头的丫头婆子传膳来。炎文贵和炎无忧父女俩趁着等饭的时机,又说了一会儿话,只听得炎文贵说:“前两日你大伯从京里写信给我,说太子身子从小就弱,今年代圣上去西北赈灾,回京后就病倒了,太医院开了几副方子吃下去,总不见好……”
话说到这里,外头传菜的丫头婆子鱼贯而入,炎文贵就止住了话头,拿起牙箸准备吃饭。而炎无忧听到这里唇角微微上翘,但面上依然是古井无波。
一家人在静静的用餐,只是偶尔传出些微的碰瓷声。用完饭,灯下吃茶,炎无忧就对罗氏说:“娘,你将前几日彩砚给你的我书房中的单子并那本记录我书房内文房的老账册拿出来我瞧瞧。”
罗氏放下茶盏就有些好奇的问:“今日是怎么了?你以前可是从不管你书房中的杂务。是不是书房中丢了什么东西?”
炎无忧听了心中一震,但面儿上却如平日一般云淡风轻,开口含笑道:“娘亲说哪里话,我自病了起来,只觉自己一日大似一日,也该管下自个儿书房中的事,所以想瞧瞧那单子和账册,也好对我书房中的东西有个数。”
罗氏对她这话显然是不太相信,便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女儿问:“果真如此?”
一旁喝着茶的炎文贵插了句话,“孩儿大了,有自己主见了,现如今从自己的书房管起也很是应该,你还有个什么疑的。真是妇道人家……”
这话的意思是有点怪罗氏多事了,连自己的女儿也信不过了。
罗氏撇撇嘴,终还是站了起来对炎无忧道:“那你跟我来罢,如你爹所说,如今你大了,我便把你书房中的账册交给你,以后你书房房中一应的文房进出便由你自己管着了。”
“好。”炎无忧心情颇好的站了起来,跟着罗氏到正房的卧房中去,然后看她开了箱笼,拿了三本账册并那张彩砚交来的单子出来道:“你书房中的账册并彩砚的单子都在这里了,你拿去罢。”
炎无忧忙接过来,轻轻笑道:“多谢娘亲。”
罗氏板起脸补了一句:“你先拿去看看,自己对自个儿书房中的东西心中有个数,若是有不懂的尽管来问为娘。”
“我省得……”炎无忧笑着点头。
罗氏又感叹了一句:“将来你出了阁可是要主持中馈的,现在从自己书房管起也是应当。”忽地眼睛一亮又说:“我看不如从今往后,你那院子里的丫头仆妇,各样人情贺礼进出你都管起来罢,有不懂的还是那句话,来找为娘。”
炎无忧知道自己娘亲忽然这么着放了手还是为那将来出阁做一个主持中馈的高门媳妇儿做准备。微微在心中叹了口气,无奈看着罗氏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