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行主持这次看上去势在必得啊，顾师兄，我们不能从这儿走了，得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出口。”
顾辞暮轻轻摇头，“不必了，今日我们若是走了，只怕会给魔君添麻烦，早些面对也好。”
他料想了最差的结果，与其让叶远歌跟着他四处流离，还不如及时做出了断。
无论如何，他都是活不到萦世降临的。
总要解决掉的事情，拖下去说不准会造成更大的隐患。
“顾师兄，你还是听我的吧，不要贸然出去，慎行主持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一点感情也没有。”
话音刚落，罗浸月就被血珠打倒在地，不甘心的又爬了起来。
“魔君，你可要替我报仇啊，呜呜——”
见打不过，索性做出可怜的姿态来。
卫朝晨对于这种结果见怪不怪，罗浸月毕竟只是他的部下，让人当面欺辱了可不太好。
“老和尚，今天我没有这个心情跟你纠缠，识趣的话早点滚开，至于顾辞暮，现在是我麾下大将，平白无故你就来讨伐，岂不是有些过分了？”
经过他这么一说，顾辞暮猛然停下来脚步。
“他可真能瞎编啊，不过也不重要，顾师兄，真的，我们不能就这样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反正以后还有很多时间，总能解释清楚的。”
叶远歌见他停下，忙把他往回拽。
“我的命是他跟影蛊司救回来的，远歌，我们不能自己走。”
顾辞暮已经下定了决心，没有再多犹豫，直接就走了出去。
叶远歌拉不住他，只好跟着他走了出去。
在他现身的这一刻，外头一片喧哗。
“那是顾辞暮，找到了，他果真藏在这儿。”
“想办法把他拿下来。”
顾辞暮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迅速走到卫朝晨身边。
“魔君，今日他们是来找我的，你不必牵涉进去。”
他这一行为在慎行主持及那一干弟子看来，都昭示着卫朝晨话的真实。
“看来这小子当真是投身于魔族了，亏得顾掌门对他这么多年的栽培，他竟然就这样辜负掉了，真是万剑宗门派不幸。”
那些弟子声音愈来愈大，叶远歌听的一清二楚。
若是他听到也就罢了，可是他们话里的主人公顾辞暮也在。
当真他的面，这样去污蔑顾辞暮，是真的很让人寒心。
前面二十载，不提做出了多少贡献，顾辞暮始终心怀天下，从来没有针对过谁。
现如今，那些昔日喊他一声顾师兄的弟子们，怎么就能肆无忌惮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既然活过来了，就好好的活着，跟一帮宵小，呵，我还真计较不起来。”
卫朝晨自野兽身上跳下来，衣摆被风吹得很长。
“你们都听好了，顾辞暮早就不是万剑宗的人了，你们不识货，我魔族绝不会亏待他，倘若你们还执意要带走他，那么就是在跟我魔族作对。”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站出来保全顾辞暮，已经是很有仁义了。
尽管顾辞暮并没有这么想，但就是卫朝晨这句话落下时，人群之中，顾洪缓缓走了出来。
他脸上染着风霜，还有一些不可置信的情绪在眼中翻滚。
经此一役，这世上又会少一个相信他的人。
顾辞暮浑身一震，只觉得此情此景比他料想的还要坏上许多。
叶远歌也看到了顾洪，下意识的的捂住嘴，“哎呀，怎么师傅也来了。”
如果顾洪不在，今日顾辞暮还是可以伪装一下离开的。
偏偏顾洪出现了，又听到了卫朝晨说的那句话，难免不会多想。
他们父子关系本来就有结，这样一来，只怕会越闹越僵。
“辞暮，你当真是加入魔族了吗？”
顾洪一步一步走过来，顾辞暮喉咙沙哑，半响说不出话来。
慎行见他不说话，冷哼一声，道：“你自己亲眼所见，倘若他没有加入魔族，卫朝晨何必要这么保全他。”
这人就会火上浇油，叶远歌忍不住，开口反驳道：“没有的事情，师傅你不要相信他，顾师兄不是这样的人。”
顾辞暮浑身都在发抖，归墟之地，冰雪交加，但心反而更感到寒凉。
他不知道他说出来后，顾洪会不会相信他。
他们之间始终隔着温念薇，除非他把自己的命还回去，否则这道鸿沟，永远都无法跨越。
“师傅，我没有……”
“啪——”
他话还没有说完，空气中的巴掌声已经传了出来。
顾辞暮怔在原地，顾洪这一掌用了很大力气，他白皙的脸上落下掌印，十分醒目。
“我看错了你，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我万剑宗的弟子了，也不再是我顾洪的儿子。”
一字一句，过分决绝。
“师傅，你干嘛要这样啊？”
叶远歌不敢去看顾辞暮，被至亲主动断绝关系，个中滋味，谁都无法忍受。
“好。”
顾辞暮只说了这一个字，没有多余的解释。
迟早会走到这一步的，迟早都会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抬起头，跟顾洪对视一眼。
“那么还请顾掌门铲除我这个祸害吧，就当是我把欠你的都还给你。”
哀莫大于心死，他脑海里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念头，唯一希望的就是一切都结束。
可是猛地又想起叶远歌来，平白生出几分不舍来。
“顾辞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现在不欠我的，万剑宗教你的那些礼仪，你全抛到脑后，转而投奔魔族，我不知你是怎么做到的，真的很让人心寒。”
顾洪没有要动手的打算，只是又说了很多。
卫朝晨也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其实根本不在意顾辞暮要不要加入魔族，只是顺口提了一句罢了。
没有体会过凡世的欲望情感，所以也不知道顾辞暮为何会主动放下防备。
“好了，你已经看清楚了吧，你分明什么都没做，可是没人会相信你，就算今天你死掉了，这些庸人也只会摇旗呐喊，扬言道是铲除大害，这样的结局，你当真就满意了吗？”
卫朝晨说的有理，可是顾辞暮听不进去。
叶远歌冲过去，拉住顾辞暮的手。
“不要，顾师兄，你还有我呢，你忘了吗？”
归墟之下，他看着他的爱人被讨伐，从一个大英雄彻底沦落为隐藏祸患。
“有我在，谁都别想伤害他。”
他张开双手的，挡在已经木然的顾辞暮身前。
小小举动，下面又是一片喧哗。
“我早就听说这顾辞暮跟叶远歌二人是龙阳，看来是真的。”
“真让人恶心，两个垃圾还来败坏万剑宗声誉。”
第96章 灾祸
有人在谩骂着，用尽最难听的语音描述他们的爱情。
叶远歌觉得荒谬，甚至生出一种将他们都赶走的冲动。
但是他不能，今天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把顾辞暮安全带走。
“远歌，你不要管我了，好好的活着，要是有机会，下辈子还能遇见你就好了。”
对于顾辞暮而言，只有叶远歌三个字能够打动他了。
叶远歌年纪还小，以后还有很长的时光走下去。
他不能陪着一起到最后，已经很愧疚了，现在还要让他跟着一起受世人的谩骂。
顾辞暮记得，自己刚醒过来的时候，发了疯似的想见叶远歌一面。
叶远歌去江南时，他就坐在远处的船上，告诉自己能见到就该满足了。
可是他的远歌一点都不快乐，戏台喧嚣，人山人海之中，他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那个时候他就想好了，长痛不如短痛，此生此世，他都不应该出现。
然而思念一个人到极致的时候，情不自禁就会跟过去。
篝火前面，他听得很清楚。
“是啊，是我喜欢的人，很多人都说他死了，让我看开一些，但我总觉得他还在我身边，只要我找的再仔细些，肯定会找到的。”
“顾师兄，你什么时候来见我啊……”
少年的啜泣声还在耳边回响，顾辞暮心揪的很厉害。
要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无事之时逛逛集市，看看风景，那该多好啊。
上天总是公平的，给了他二十年的顺遂，过后也可以轻易夺走这一切。
“顾师兄，你别傻了，我们两已经绑在一起了，要死一起死，你要是还说这样的话，我可就不会原谅你了。”
叶远歌面对此情此景，想到的是保全。
顾辞暮面对此情此景，想到的是割舍。
谁都没错，谁都有错。
慎行主持并不打算给他们太多时间闲聊，趁着无人注意，又转动了手中的佛珠。
恍惚间，血珠飞溅。
顾辞暮将叶远歌推开，自己生生受了下去。
扬起头来时，嘴角已然渗出了鲜血。
“顾师兄——”
叶远歌的呼喊声很清晰，惶恐之际，什么也说不出口。
“顾掌门迟迟不肯下手，既然如此，我就替你清理家门了，祸害不除，人间必有大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