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师父，没有人喜欢我。”
说着，贺明臣自嘲一笑，“作为徒弟，我给师父丢脸了，居然有这么多人恨不得我去死。”
“以前的我，做人可真是失败啊。”
从桑已经哭到说不出来话，只是死死地抱着贺明臣，“不失败，不失败的。”
“曾经的你也是很多人向往的存在啊。”
“我陪你，我陪你一起死好不好？”
贺明臣摇摇头，拒绝道：“不用了，和仇人一起走轮回路肯定很晦气，你好好地活着，大仇得报以后就去找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好好在一起吧。”
从桑哭到近乎失声，说不出来话，只是用力地摇着头，“不，不是……”
你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人啊。
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倏忽出现，一把将贺明臣从对方手上抢了过来，无视跌倒在地，却因为腿软无力只能趴在地上形容狼狈地一点点爬过来的从桑。
将贺明臣的生命吊住，青年后怕地将对方搂在怀里，“主人，你吓死我了。”
“说好的同生共死，你又要丢下我一个人了。”
感受到不再渐渐流逝的生命力，贺明臣心下微沉，面上却一片风轻云淡，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对着青年露出一抹浅笑，“抱歉，倒是一直忘了你。”
“除了师父，还有你也一直记挂着我。”
见从桑一点点爬过来接近却又被青年一把拍远，贺明臣拍拍青年的手背，安抚着说道：“好了，让我和他再聊一聊。”
“我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是我做了什么事情吗？才让你们那么恨我？”说着，贺明臣疑惑地歪了歪头，“我是要毁灭世界吗？”
“失去记忆前的我那么偏激吗？”
从桑趴在地上，全身都在颤抖，“不，是因为你的父母。”
随后，他将贺明臣父母的所作所为一点点地讲述给对方听，像是在倾诉，却又像是在质询，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只是想说。
而贺明臣只是低头，耐心地倾听。
末了，从桑都讲得有些口干舌燥，贺明臣才释然又歉疚地看了从桑一眼，“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那我还真的该死。”
视线落在一旁的青年身上，贺明臣温柔一笑，“可以散去维持我身体的灵力吗？”
“死亡才是我的归宿。”
青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摇了摇头，说道：“您想听另一个版本吗？”
贺明臣愣了一下，随后便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淡然，“你果然不是我的剑灵。”
青年也有些惊讶，“主人早就知道了？”
“不过我并不是故意隐瞒您，只是最近才刚想起从前的记忆。”
贺明臣不置可否，淡淡地开口说道：“另一个版本是什么？”
青年神情冷冽了一瞬，威严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世人皆道薛青远是救世剑仙，而你的父母是乱世魔头。”
“但或许，你的父母才是那个真正想救世的人呢？”
“薛青远才是那个毁灭世界的魔头。”
第47章 修仙世界（完结）
贺明臣心头一震, 下意识地反驳道：“这不可能！”
青年眼神冷淡无情，恍若天上的神明, “你是不相信你父母的清白？还是不愿意相信你温柔谦逊良善的师父居然是魔头呢？”
下一秒, 青年立刻变幻了神情，小心翼翼地道歉：“抱歉，主人, 我的记忆刚刚苏醒，一时还无法控制体内的神性。”
贺明臣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大脑在飞速转动，努力回忆着过去的情节。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剧本也会出错吗？
究竟是他经历的一切和手中的剧本是真，还是这个青年信誓旦旦说的话为真？
他深吸一口气, 来不及去在意脑海中疯狂寻找资料的系统，神情严肃, “理由。”
“我要知道真相。”
青年扭头看向远处的天边，身姿威严挺拔，配上那精致俊美到不染凡尘的容颜，真像……所谓的天神。
贺明臣微微眯起眼睛, 神情玩味, 天吗？
“你觉得这个世界的景色怎么样？”
贺明臣扬了扬眉，“很漂亮。”
“可这景色是属于修真者的。”
贺明臣愣了一下，“什么？”
青年神色平淡，慢慢踱步，“这么漂亮的景色，凡人却欣赏不到。只有那些所谓的仙人，才能独享。”
“仙人居琼楼玉宇, 凡人居破屋草堂。”
“仙人不事生产, 却肆意屠戮凡人。魔修视凡人为滋补大药, 正派视凡人为低劣劳力。”
视线移到贺明臣身上，青年依旧神色淡淡，只是身上渐渐有了几分威严，“你说，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些修仙者是不是就是这个世界的蛀虫，毒瘤？”
“那一直护着修仙者，即使我下再多的天劫也要保护他们的薛青远，是不是毁灭这个世界的魔头？”
“而你的父母，是我的信徒，他们屠戮修真世家全是因为我的命令。他们注定与众人为敌，逆流而行却一直坚定不悔，你说，他们不该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吗？”
贺明臣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从未站在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
他和那群高高在上，孤高自傲的修仙者一样，从未注意过脚下的凡人。
是啊，毕竟他们卑如尘埃。
他自诩正义，却从未为他们申过怨，平过愤。
从桑却突然开口说道：“他为什么不可以是救世剑仙？”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修仙者的世界。”
“救了修仙者，不就是救了整个世界吗？”
青年却半点视线都没有分给他，只是深深地看了贺明臣一眼，开口说道：“你看，他们可恶吗？”
“到现在还是面目可憎地把对凡人的剥削当做理所应当。”
“构成这个世界的从来不是修仙者，而是这众多平凡微小却伟大的生命。至于修仙者，不过是一群卑劣又贪婪的臭虫。”
“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贺明臣低下头，“是。”
青年慢慢靠近贺明臣，声音渐渐低沉，带着一丝难以抵抗的诱惑，“你才是那个正义的一方。”
“那些该受到众人摈弃的人应该是他们啊，你有什么罪？”
低着头，半长的黑发挡住贺明臣的脸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良久，他才终于开口说道：“薛远松。”
“是你吧？”
抬起头，环顾四周，贺明臣不能找到他的方位，索性直接看向某个角落，认真地说道：“出来，我知道是你。”
等待了一会，见对方还没有出来的意思，贺明臣冷哼一声，声音陡然变得清冽冷淡，“玩弄我，看我的笑话，看我崩溃、看我期待、看我念念不忘，很有意思，是吗？”
“你就是这么爱我的吗？”
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闪现在对方面前，看着对方，贺明臣沉下脸，“果然是你。”
面前的身影和薛青远与薛远松两人长得都不一样，虽然同样俊逸出尘，甚至比之两人的容貌要更胜一筹，但贺明臣就是清楚地知道，这两个世界的主角都是他。
他冷静下来，“我该怎么称呼你？”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忐忑，却还是努力维持着表面淡然平静的样子，“薛远松，薛青远……都可以。”
“如果我没有发现你的存在，后面的主角是不是都会是你？”贺明臣冷声说道。
薛远松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声音晦涩地说道：“抱歉。”
“我不该欺骗你。”
似乎是因为真相的揭露，身后的世界开始传来脆响，大片大片地破碎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寸土地上，恍若世界毁灭的前一刻。
站在恍如末世的景色前，贺明臣沉默了很久，最后，一声从喉咙里挤出的笑声在这个寂静荒凉的世界响起，随后声音越来越大。
笑声越响，声音里的凄凉与自嘲就越盛。
“我就说嘛，像我这样的配角、反派怎么会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呢？”
“什么回穿啊……”声音越发嘶哑低沉，贺明臣直接哭出声来，“根本就是假的啊。”
“遗憾注定是遗憾啊。”
“我根本就没有救下那些人。”
自嘲地笑笑，贺明臣摇着头，笑得越发可怜与凄凉，“我就像是小丑，注定是付出所有却只能用来供你们所有人取乐的小丑！”
“无论是主角，还是所谓剧本演出后的观众。”
“我渴求了那么久的解药，我挣扎，我痛苦，我无法抉择，可到最后你只用了那么短的时间就做了出来。”
“我和那些人付出了那么多，沈宁轩甚至付出了他的生命，都抵不过你几周的彻夜工作。”
“这就是主角嘛……”
目光悲戚，眼眶里满是泪水，贺明臣的眼角早已哭得通红，而薛远松再也无法克制，拉住对方的手腕就想拥抱住对方。
到最后，却被贺明臣一把甩开。
“放开我！”
“我注定是和你作对的反派，是你前进路上的踏脚石。”
贺明臣的话语分外凄凉，可下一秒，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可是，纵使我在你眼里十分可笑，我也不会认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