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湜客与谢贽对视一眼,随后拱手道:“请娘娘明示。”
白清扬吩咐道:“联系朔北王庭的暗探,让他们帮帮耶禄迭剌那几个兄弟,别让草原人太闲了。”
孟湜客恍然大悟,从禅椅上起身道:“让我去办吧。”
白清扬颔首:“去吧。”
谢贽目送他的背影离开,转头问白清扬:“我需要做些什么?”
“陪着瑜亲王,好生招待朔北使臣。”
谢贽:“臣遵旨。”
白清扬顿了顿,又说道:“你把阿依古丽公主盯紧,耶禄迭剌把她带在身边,不知是否另有所图。”
谢贽沉吟一阵,实在想不出来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能掀起什么风浪:“兴许是为了保护她不被诸弟之乱波及呢?”
“不排除这个可能,万事小心为上。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已经偏离上一世太多,过去的经验不一定管用。”白清扬说完举起茶杯小啜一口。
谢贽听完之后沉默不语,探究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望了过来。
白清扬喝的时候没有察觉,等意识到空气沉默得有点久了之后才看向谢贽。
白清扬:“……”她还算淡定地放下茶杯,问了一句怎么了。
谢贽抓住她话中的“上一世”这个字眼,踟蹰一阵,问了她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陛下那一次出宫以后干了什么?”
白清扬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看着谢贽有些悲戚的面容,她才意识到“陛下”是在叫自己,谢贽是在以白清扬旧日的属臣身份去称呼的自己。
白清扬重生前一日,借口回丞相府旧址离开皇宫,然后在那里自刎。
而谢贽话中的内容,是在询问白清扬最后告别皇宫之后做了什么。
白清扬短暂的沉默之后,说道:“没什么,就是回了一趟老宅。”
“然后呢?”
“……”
白清扬似乎并不情愿说出来,谢贽大概能猜到为什么,可她需要一个答案,即使这个答案会勾起两人不好的回忆。
谢贽:“你死过一次,对吗?”
白清扬:“……”
谢贽没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兀自说道:“在丞相府?”
白清扬还是不作答,却也没否认。
“自裁?”
白清扬适时开口:“都过去了。”
“没过去。”谢贽否定道。
“谢贽,你不必露出那副表情,你没有任何过错,是我自己太过懦弱。”
谢贽眼眶止不住有些酸涩:“你死后我就回溯了,四个月前,你刚进宫的时候。”
白清扬有些意外,不过没什么大的反应,只回答道:“谢大人还活得好好的,真好。”
“……不,”谢贽低头隐去眸中泪光,“是臣无能。”
“我说过了,我的死与谢大人无关,你没有任何过错。”白清扬耐心地安抚着,“还有,这里不是庆朝,我也不会是新的女帝,谢大人还是别叫我陛下了。”
“是……皇后娘娘。”
白清扬闻言笑了笑,她知道谢贽还没有放下,可是时间终将会冲淡往昔的沉痛,执着于已成定局的事情对自己没有好处。
更何况,她们多幸运啊,还能迎来一个全新的开始,还有在乎的人在身旁。
“臣恳请皇后娘娘一件事,您一定要答应。”
谢贽甚少央求自己,白清扬不免疑惑:“你说。”
泪水已经被谢贽给逼回去,只是眼眶依旧泛红:“娘娘这次可不能再想不开了。”
白清扬:……这是给谢贽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好吧,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李子酬:跟这位(指白清扬)比起来,我的手段都不够看。
杨得瑾:你刚出新手村为什么就要跟满级选手过不去?
笑死了,今天上中国新诗研究,老师就提了一嘴郭沫若,原话是:大家想到郭沫若,第一反应可能觉得他晦气哈,但其实他的文学造诣还是挺……那个的,对吧。
本章绝不存在任何拉踩行为,而且相声是真的很好看。
第76章 失态
谢贽出了玉衡宫,走在日头毒辣的宫道中,另一边杨得瑾也刚从李子酬那边离开,两人恰巧走了同一条道。
“哎,谢贽?”杨得瑾老远就看到前面走得缓慢的谢贽,大喊一声,“谢执瑞!”
谢贽心情低落,恍惚间只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她回头向声源看去。
明媚的少女今天穿了一身樱色的夏衫,看见自己后便想也不想地跑起来,衣衫下摆和鬓间碎发因为她突然的动作而飘扬晃动。那张清秀的脸庞上似乎永远洋溢着真挚的笑容,一如此刻。
像是一只没有烦恼,充满活力的长毛大动物,让人看着就心喜。
谢贽喊了声殿下,不过因为情绪还没整理好,声音有些低,杨得瑾没听到。
杨得瑾抱着刚从李子酬国库里面挑来的短刀,跑到谢贽面前。
三伏天下,仅仅只是跑了几秒钟,杨得瑾便热得不行,鼻尖微微冒汗。
“谢执瑞,居然能在这儿遇见你。”杨得瑾站定,“正好我找你。”
谢贽比她矮小半个头,似乎是不想被她察觉到她此刻的低落,故意垂了眸问她:“殿下找我何事?”
“这个。”杨得瑾挥了挥手中的宝刀,递出去之前还用衣服袖子擦了擦上面握过的地方,就怕留下汗渍,“送给你。”
谢贽有些意外,看了一眼杨得瑾手中那把刀。
小臂长短,金错鞘壳,柄端镶嵌宝石,工艺精致,想来应当是把利刃。不过不是中原地区会有的制式,倒像是草原民族会有的锻造风格。
杨得瑾没事送自己刀干什么?
谢贽没有接,只抬头问道:“为什么送我?”
杨得瑾随口一答:“觉得很适合你,就送给你咯。”
杨得瑾说完便将视线从刀上移到谢贽脸上,谢贽没来得及反应,便猝不及防地与她对上视线。
“等等,”杨得瑾一惊,“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啊?”
刚刚隔得远,谢贽又低着头,杨得瑾没看到她的表情。此刻对上视线,才发现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谢贽低头:“没什么。”
“还没什么!”杨得瑾语气有些冲,“你看你这眼睛搞的!谁惹你了?!”
居然有人敢欺负她杨得瑾的马仔!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谢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没谁惹我。”
“你不要害怕,你告诉我是谁,本王绝对为你讨个公道!”
杨得瑾表情严肃,自称还换了“本王”,势必有一种要拿权势去压人的感觉。谢贽见了,心中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那是一种被人偏袒的满足感。
其实她能够守住自己的情绪阀门的,听了白清扬的话后,自责和愧疚像是洪水猛兽般席卷而来,但她最多也只是红了红眼睛,并没有真的掉眼泪。
谁知在谢贽独自收拾负面情绪的时候,有一个人莽撞地跑到她面前,想要和自己分享新得到的宝藏,在发现自己情绪不对之后,又满脸认真地要为自己出头。
她感到有些尴尬和气恼,还很丢脸,她真的是……
受不了她。
散发着温暖的善意,像春日阳光一样的人,让她难以拒绝。
谢贽注视着杨得瑾,这一刻她想了很多,随后抛弃了自己的矜持。
她拉住杨得瑾的袖子,上前一步,把额头抵在对方肩上,幽凉清新的沉香窜进自己的鼻腔,填满了心里空落落的地方。
杨得瑾身体一僵,原本严肃的表情有一丝破裂,下意识皱了皱眉,很明显她还没适应跟其他人的亲密接触,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开她。
她对谢贽的印象确实有别于一般男性,她可以允许谢贽做她的朋友,做她的搭档,但绝对不允许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实在是太近了,已经不是普通同事的社交距离,甚至超过了朋友间的触碰,她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呼吸。
本来就是在烈日底下站着,这下更热了。
杨得瑾克制住心里的不适,抬起手想去推开她的肩膀,手指悬在半空蜷了又松,最后还是落在她的后背。
她叹了口气,依然皱着眉头,却轻轻抚摸着谢贽的脊背。
谢贽不善交际,她没有别的意思。
作为朋友,杨得瑾能做的,也就这种事而已——对方只是需要一个安慰罢了。
“没事了。”杨得瑾轻声安抚她,自己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
谢贽是受了多大委屈,才能来找她寻求安慰?
“咱们谢大人,还没到清心寡欲的境界呢。”杨得瑾想要转移谢贽注意力,便用轻快的语气说着。
谢贽闻言睁开眼睛,脑袋却依旧埋在她肩颈处,反应一阵之后才问道:“什么意思?”
“因为你还是会感到不快乐啊。”
她话音停顿一下,接着说道:“我还以为谢大人在牢里当差这么久,内心早就刀枪不入了呢,原来还是会破防啊。”
谢贽听得半懂,她知道杨得瑾想要表达的意思,沉默一会儿,闷声道:“我又不是看监狱的,不在牢里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