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了。
其实他刚走不久沈栖霜便开始发热,迷迷糊糊伸出手时还以为在宫里,想让人倒水。手伸出去捞了个空,只好无力地垂在床边。
辛妄看他烧得厉害,伸手覆在额头用灵力降温,又默念口诀收拾了床和屋子,几乎没有需要他动手的。待一切差不多了,辛妄收回手,听见沈栖霜极小声说着什么。
一整晚还能出声算不错了,辛妄没听清,凑近了仔细听他说了什么,耳朵几乎要贴在唇上。
于是很小声又带着点委屈的声音传入耳中。
“王八蛋——”
果然不是好话,
辛妄正要坐起身,忽然被咬了一口。
沈栖霜意识不清醒,还能知道身边有人张嘴就咬,昨晚清醒的时候不知道下嘴多狠。不过他咬得越狠自己也会疼,两人都疼。
现在或许是没力气咬人,仅仅有点发红。
辛妄手指掐着他的脸颊,按出两处凹陷,暂且放过。
“睡着了倒是乖觉。”辛妄拉开被子,摆弄娃娃一样给他披上衣服,“如果醒着的时候也这样多好——那就不是你了。”
薄薄的单衣揉皱了挂在身上,辛妄深深看着他,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条锁链栓在床头,另一端扣在沈栖霜手腕上。
黑与白恰到好处,
辛妄想着,沈栖霜醒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屈辱?难堪?
身处上位太久,没人敢如此触怒,想必是不习惯的。
然而,沈栖霜醒时,睁着朦胧的睡眼,神色平静地看向手腕。
不知道是否还没反应过来。
“喜欢吗?”辛妄说:“你的手戴饰品正好,不喜欢镯子,我看这个就不错。”
“是,至少耐摔、抗造。”
沈栖霜刚动了下就皱紧眉头,他努力忽视身体不适,问:“你还要关我多久?”
“不知道。”
“……”
沈栖霜看过来,那眼神好像在说,要适可而止。
这要是放在平时或许会有威慑力,但眼下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几乎是忍着倦意在交谈。
辛妄起身,站在床边居高临下:“你凭什么跟我讲条件。”
事情做到这个地步,还不算完,他想要的不止于此。
沈栖霜半晌没说话,伸出手想去拉辛妄下来,他太高了这个视角很不舒服。
只是半路就被锁链截住。
辛妄握住那只手,弯腰低头咬住他的食指。沈栖霜自小有人伺候,许是养护得好,手上没有茧子白玉似的精致。
“我好怕,”沈栖霜拇指勾着他的下巴,“我未成年的时候都不玩一套了,现在更不吃。要不你放我出去,要不现在就杀了我。”
他仰着头,该是示弱的姿态,如果忽略说出来的话。
“你不会杀我的,所以,先放开我吧——你的锁链太糙,磨得我手疼。”
辛妄闻言眼神向下撇过去,手铐会卡在外骨确实发红,也说不好是不是因为手铐,也可能是他昨晚太用力,抓出来的。
“我不会放你出去,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辛妄把玩着那只手,不咸不淡说:“你疼?我也疼着呢,这很公平。当然,如果你现在还以为我不会杀你,大可以试试,再凶一点,闹得更厉害,看我会不会下手。
我想,捏死你不会比捏死蚂蚁费事太多。”
“……”
他怎么可能去试,
沈栖霜比任何人都清楚,拿自己的命去威胁别人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眼看着是哄不好了,他也不得不承认,辛妄确实变了。
人总是会变的,变得聪明总比蠢笨要好。
*
这整座山峰是揽月峰的样子,却又不尽如是,正如境界中的月亮可以盈满不亏,看似圆满到底只是变化。
沈栖霜口中粗糙的锁链,在他醒来的时候换成了红绳绑在脚踝,绳子上系着一个金色的小铃铛。只有猫和狗才会戴铃铛,一跑一响,寻着铃铛声不担心找不到。
沈栖霜拨弄了一下,声音怪脆的。
他赤着脚下床,走动间房里充斥着铃声,明晃晃昭示着他此刻的境地。走到门口,红绳立刻有了锁链的虚态,绊住脚步。
门开不了,窗户还能。
徐徐晚风作陪,月色也格外偏爱。
沈栖霜抱着膝坐在窗下,他完全能猜到辛妄去了哪里。既然顶着他的容貌,想必此刻正留在宫中,代替他听那些老臣吵嚷。
他们什么都能吵,一言不合,在朝堂之上也毫不客气,想到这儿,沈栖霜短促笑了下,把脸埋进胳膊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孤舟
辛妄回来时, 周身的戾气隐匿无形,他将嫉妒、愤怒再次拴了起来关进皮囊之下。
“怎么坐在窗口吹风?”辛妄淡淡道。
沈栖霜轻轻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头, 好像在闹脾气一般, 却在被抱起的时候没有反抗。
辛妄把他放在床边,拿巾帕擦干净足底, 握着足踝的手顺便拨了下铃铛,让它发出声响。似乎是嫌弃声音太小了, 于是又挂了一颗,将缠绕的银丝合拢卷进红绳。
他话不多, 也不像从前那般总拿小玩意来吸引沈栖霜的注意,不必思考他的喜怒, 费心讨欢。辛妄如今更多是不知疲惫, 似乎也感觉不到腻。
不多时,他拽着沈栖霜踝上锁链幻化的铃铛拉到面前。境界之中犹如身处孤岛, 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窗前月下, 无所顾忌。
仅一件里衣盖过膝头,沈栖霜咬着辛妄肩胛,理智还记得要哄着人,恼起来恨不得一口咬住近在咫尺的颈脉。他们在窗边一站一坐,沈栖霜半边身子斜出窗外, 背后是空的, 晚风轻抚后背,铃铛一下下地响。
“你这些年, 似乎变了。”辛妄一边亲, 一边不经意提起。
月色倾泄, 在沈栖霜的脸上盖了清辉,皓月下浮着的是胭脂色。他是最干净的神明,也像最勾人的妖魔。
辛妄似乎被蛊惑,回想起自己曾经敬畏神明,顶礼膜拜,骤然间又觉神佛不渡,捏在手里的才是实实在在,如同此刻就是现在。他不再作为忠诚的信徒供奉神明,而是将高高在上的神拉下祭坛。
本该如此,他早就应该这么做。
肆意妄为,正正应了此名。
辛妄解了噤声,问:“我听说当年叛乱,那一家只是夺了爵位,贬为平民。”
“你说谁?”沈栖霜松了口,“南平王?”
“人太多了,血能漫过盛京的每一寸。我后来问过,确实该放。”
反叛的少将军所言不虚,这还是后来沈栖霜从大监那里知道的。
他初登基,恩威并施有所震慑就够,杀的人太多足以令朝臣忌惮,也容易君臣隔心,如此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何况那番话当着众人的面说,几分真几分假,朝臣个个都精心里有数。
“那沈青梧,为何不诛。”
辛妄带着面具,神色看不清楚,听这口气大约是不愉。他若要对沈青梧下手,恐怕没人能拦。
“我自有打算,时候未到。”沈栖霜腿弯勾住他的腰,“还有,你一定要现在说这些?”
“我觉得有必要,你该认清自己的位置。”辛妄按住他,“既然你有打算,我就拭目以待,最好不要是哄我的。”
那还真是。
沈栖霜闭上眼,眉头颦着不时咬住嘴唇又偶尔松开,眼角挤出了点点碎珠,分不清是欢愉还是痛苦。
辛妄吻上他的眼皮,尝到一点咸味。
两人互相拥抱在一起,亲密无间如同一对真正的伴侣,却一个个都看不清真面目。辛妄把玩着沈栖霜的头发,像握着一匹绸缎,若是在以前,怕是没有这般殊荣。
“太后想多看看你,你说我去不去?”
“随你。”有些事恐怕辛妄并不清楚,都过去的沈栖霜不想说,只是探究的目光落在辛妄脸上:“你用我的脸,就为了这些琐碎?”
他抬起头,此时眉眼已经浸湿了染透了,眼尾晕染了红痕唇色绯丽,按理说应当是最好说话的时候,他却是翻脸比翻书快。
好好的气氛冷了不少,
辛妄说:“琐碎如何,只要我想,都可以一一弄清楚,现在的你还能阻拦不成?”
“别忘了,连你都是我的。”
*
山中有活水,聚集成天然的大型浴池,他们刚下去,微凉的泉水将两人包裹起来,
沈栖霜不由地靠近辛妄取暖。
之前沈栖霜病了一场,好一番折腾,辛妄这才记着事后带他来沐浴。
冰凉的物件抵在腿上,好似石头却格外凉润。沈栖霜低头看去,清澈的泉水表面不时会有一个小波浪游过去,水下视野并不分明,什么也没看清。
等他察觉到,那东西已经逼近。不同于泉水的温度一触碰身体,他立刻皱起眉躲避。
挣扎间,
辛妄搂着下巴的手指一松,让他躲开了些,转而在水下搂住他的腰,甫一碰到皮肤忍不住心底一动,到底是锦绣堆里养出来的,一应用度都是最好。
数十年的娇惯,才能养出沈栖霜这样的人。
辛妄告诫他别在显处留痕,然而本人却并不领情。随着水下药玉缓缓推进,沈栖霜贴着他的脖子,恨不得尝到血的味道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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