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走!”
“是!”
一群人离开了,就如他们来时一样匆匆。唯一变化的,只是说书台下的桌子前,少了一位八字须的客人。
……
被抓住的瞬间,何贵的心脏几乎停跳。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不该惊慌,面对如此情形,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上之举。于是,他一直保持缄默,直到他发现这群衙差没准备把他带上公堂,而是押到了一辆马车上,这才惊叫出声。
“你们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抓我?我要去大堂之上讨个公道!”
“你是叫何贵吧?这是你的路引?”为首的衙差当着他的面拿出一个十分眼熟的包裹,然后又从包裹里拿出一张盖着官印的纸。
“你……你们!”这是他放在客栈里的包裹,这些人竟然提前拿到了他的东西。看来是早有预谋,直冲他而来的。可他进入承天府不过两三日,为何这些衙差会注意到他呢?
“别你了,进去吧!”衙差手一推,就把何贵推进了马车,然后将车门关上,还特意在外头加了一把锁。
何贵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要带他去哪儿,他们也不说为什么要抓他,这让他十分惶恐。
马车缓缓跑动起来,何贵不知道自己在这上头待了多久,他只记得这群人在半途打开车窗给他扔了两个馒头一竹筒水进来,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了。夜间他休息也是在上头,第二天天未明,又接着赶路了。
“下车吧!”衙差的声音响起时,何贵差点没反应过来。他茫然地下了车,在狭小的车厢里坐了那么久,浑身又酸又痛,整个人僵硬的就像一块木头。
等他稍微好些后,他才顾得上打量周围的环境。这一看,他傻眼了,之前他还以为那些人要带他去哪儿?现在一看,这里分明是沧州啊!那些人废了那么大劲把他带回沧州来了?
“林知府,有劳您手下的几位大哥了。要不是您肯出手,一时半会定不能将这何贵带回来。”裴澈早已等在衙门口,这会儿他脸带笑意,正有礼地向林知府道谢。
林知府见到他时,不禁感慨这位世子的相貌果然就如传说中一般耀眼。不过,他到底见多识广,只怔愣片刻,就回过神来了。
“这也是承天府下辖的事,既然人逃过去了,理应负起责任将他逮捕归案才是。对了,这案子审到哪一步了?”
林知府接到案子时,都想插上翅膀飞过来了。只可惜府里事务繁多,他得将所有事都安排妥当了才能放心出门,这一来二去的,就耽误了几天。刚好昨日接到飞鸽传书,说是有重要犯人目前在承天府内,还把这人的姓名长相详细说了,请他们协助办案。
“回大人,目前那些采石工的身份俱已调查清楚了,他们都是被骗来的。那大通商行四处化名诱骗这些老百姓和他们一起出门,声称只要三年就能赚到一辈子花不完的钱。百姓纯朴,跟着他们来后才知道上当了。还请大人给那几府去封信,让他们通知一下这些百姓的家眷,到时候好将他们妥善带回家中。”裴澈说道,这大通商行的人假借各种身份,去到一些如沧州一样贫苦的地区诱骗百姓,几乎每次都能成功。
“果真是无商不奸!他们往日骗些钱财就罢了,竟胆大包天骗到人身上去了,做下这些有损阴德之事,本官定饶不了他们!”林知府显然十分气愤。
“大人英明。那些看守也是来自各处的,只不过他们助纣为虐,经常对这些百姓施以暴行,死在他们手下的足有一两百人,其中还包括我们沧州失踪的半数百姓。下官审问他们时,他们也不肯交代出幕后的主使者。”沧州失踪的百姓就在家门口却不得回家,反抗的意识比其他人都要强烈些,待遇自然也更差了。
“岂有此理!”林知府大怒,“做下此等恶行者简直不堪为人!尤其是,他们竟还隐瞒不报,试图包庇背后之人,更是罪加一等!”
“是啊,下官顺着线索,找到了这几年里给他们供应粮食的铺子。这铺子叫做大通粮铺,一听便知和大通商行关系匪浅。这家铺子的管事经审问,否认了私下卖粮的事,还说此事定与铺子里的账房有关。那账房就是大人抓住的何贵。”
“原来是他……”林知府刚刚对帮忙毫无意见,这会儿一听原来与此案有关,更觉得幸好答应帮忙了。
“他将铺子里的粮食卖给崖底下的人,一定对他们的来历及石头的去处比较清楚。相信只要审问他,一切都会水落石出。”裴澈道。在他们到达沧州前,朱管事说了许多关于何贵这个人的事。他精于算计,凡事不甘于人后,又怎会五六年来心甘情愿只做一个账房先生呢?
“事不宜迟,便直接升堂审问吧,以免让这人得了消息,再编些借口搪塞我们。”林知府再无一刻像现在这般着急的。
“大人果然尽忠职守,堪称为官表率。下官实在佩服!”
林知府内心暗喜,嘴里却催促升堂,一副心系朝廷大公无私的样子。
第179章 招供
“堂下之人, 你可知罪?”林知府一拍惊堂木,全场瞬间安静,何贵跪在下方,整个人都懵了。
“大人, 小的冤枉啊, 不知大人说的罪状是什么?小的一向奉公守法, 违法乱纪的事是半点也不敢碰啊!”反应过来后,何贵大叫冤枉。
“你先看看这些东西,再想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冤枉的。”林知府对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已经了解清楚了,当下便吩咐人拿出证物。
一大串钥匙被放在托盘上端到何贵面前, 他盯着熟悉的红绳样式,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强笑着说道:“大人, 这是什么意思?”
“从你家的柜子里翻出来的东西, 你说是什么意思?”
“小人, 小人不曾见过。”何贵嘴硬不肯承认。
裴澈轻笑一声, 瞬间吸引了大家的视线,他道:“当初搜出这东西时, 你的妻子就在旁边, 这边有她按下的指印,你还要否认吗?”
何贵沉默了一会, 道:“就算是我的又怎么样?一串钥匙而已,大人想凭借此物定我的罪吗?”
裴澈道:“倘若它真是一串普通的钥匙,自然是治不了你的罪的。可它是何处的钥匙,你应该很清楚吧?你又用它做了什么事, 难道你不知道?这桩桩件件列出来, 真的治不了你的罪吗?”
豆大的汗珠从何贵的额头上往下流, 可他的手却冰冷僵硬,根本没有力气抬手将汗珠拭去。他直愣愣地盯着这串钥匙,心里不安极了。
何贵觉得官府应该已经把所有的事都调查清楚了才会这样说,可在他的内心深处,仍然抱有一丝幻想,认为这是官府为了诈他说出真相故意为之。
“大人说的话,小的有些听不懂……”何贵强扯出一个笑脸,“这就是一串钥匙。”
林知府看着何贵一脸冥顽不灵的样子,惊堂木又是重重一拍,说道:“传证人上堂!”
声音层层传向远方,不一会儿,便有衙差将证人带了过来。何贵面朝大堂跪着,不敢转头去看这位证人的脸,心里却在不停地猜测着来人的身份。直到那人走到他身旁,对着上面的大人跪拜问好,他才听出来,来人竟是大通粮行的朱管事。
面对扭过头一脸震惊的何贵,朱管事显得十分气愤。他不等上面的林知府问话,直接就指着何贵的鼻子骂道:“好你个何账房,平时看着一脸老实相,背地里竟然敢嫁祸于我?要不是裴大人英明,从你家中搜出了钥匙,我还不知道你偷偷和杨树坡崖下的那群土匪有勾结!”
朱管事骂得口水横飞,何贵却身子一软,脑子里只有“完了”二字。朱管事不知情,以为会住在那闹鬼的崖底的,定是山贼土匪之流。何贵却知道,那些人不是山贼土匪,可是行事作风和山贼土匪没什么两样的。
他几乎每两个月都要往那里运一次粮食过去,运过去的东西除了米面之外,还有舂米时剩下的糠麸。这东西拉嗓子,吃进嘴里就像在嚼木屑一样。往年只有遇灾的时候,老百姓才会吃这玩意,平时都是买一点煮了喂给家里的牲畜吃。崖底的那些人干着重活累活,吃的却和牲畜差不多,那一个个瘦骨嶙峋的模样,就连何贵这样精于打算的人都有些不落忍。
不过这也就是一时情绪,毕竟他只是个送粮的,在人家手底下干活,哪能有那么多心思?可后面几年,他渐渐发现,里头的人好像有些不对劲。有些熟悉的面孔突然消失,再也没看到过,偶尔在铺子里看过的人,却出现在了崖底。那些人看见他时也是震惊且愤怒的,但却没人敢出头询问什么,想来是被打怕了。
何贵开始感到不安,他总觉得自己误打误撞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这些人应该是被掳来的,可那些消失不见的人,他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是被谁送走的。所以,这些人的去向简直显而易见。这样的认知让他心惊胆战,他怕自己知道的太多,总有一天会被灭口。
所以,当商行的大管事宣布让姓朱的当管事时,他是想过要将此事撇开再也不牵扯进去的。可是大管事轻飘飘一句“此事不宜太多人知晓”就拒绝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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