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言嗯了声,没多大兴趣。
他倒是突然想起什么,道:“你留学读的什么学校?”
徐风眠聊起自己的学校,带着骄傲:“我是在芝加哥大学毕业的,如果简哥有想去玩的想法,可以找我,我对那边熟。”
简言撑着脑袋,声音有些含糊,轻飘飘的:“芝加哥是在美国是吧?”
“那边怎么样?”他睁着眼睛,有树影从他眼底掠过:“你刚去那边会不会不习惯?”
徐风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些,但难得见简言感兴趣,便兴致勃勃道:“刚去是会不习惯,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说话结结巴巴的,白人在背地里也会歧视,但习惯了就好一些。”
他道:“我刚去那边,上课时听课都会不集中,差点就不想学了。”
简言:“那确实挺辛苦的。”
他的思绪有些飘远,声音绵长,淡淡的:“不过都是自讨苦吃。”
徐风眠一噎:“那也是为了学习。”
“不过我认识那个学弟是耶鲁的,我们以前是一所高中的,没想到去美国那边还会见到,他倒是肯吃苦,一个劲儿的埋头干,听说他家里还挺有钱的,我就没见过谁家富二代这么拼命。”
“简哥知道实验高中吧?就在这附近……”
徐风眠随口感叹一声,扭头发现简言已经闭上眼睛睡觉了,便闭上嘴巴,安静地开车。
车停在简言的小区楼下,简言关上门,道了谢,便径直上楼。
刘老太身子骨还算硬朗,看见简言打招呼。
不过他们都闭口不提那个名字,刘老太前两年还会提,后来见简言一副平静的样子,便叹气不再提起。
前两年过年的时候,简言去刘老太家吃过年饭,刘老太气急了骂裴缺是没良心的东西,狼心狗肺,当初就应该被饿死被打死。
简言便坐在刘老太的摇摇椅上,双手枕于脑后,看着天上的星星月亮发呆。
他从来不说裴缺的半点不是。
一开门,翘翘便摇着尾巴飞奔过来,笑笑是翘翘的儿子,丑丑的,会笑,所以叫笑笑。
简言拍了拍它们的脑袋:“饿了吧,给你们放粮。”
简言进去拿出狗粮倒碗里,翘翘和笑笑便立马钻去。
这时候,简言才注意到了地板砖上留下的鞋印。
他虽然不太喜欢打扫卫生,但家里一贯保持整洁,鞋印从来不会留在家里。
简言脸色一变,第一个反应就是报警。
但不知道为什么,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呼吸一滞,快步去门外的花盆里翻找一下。
备用钥匙被取走了。
简言怔怔地看着空落落的花盆,脑子有瞬间空白。
知道他放备用钥匙位置的人,只有一个。
第61章
“怎么来了不打声招呼?”徐风眠坐在车里, 朝檐下的人打招呼。
青年微微垂眸,鸭舌帽压在他的发丝上,刘海稍稍遮眼。
他淡淡道:“不是你说随叫随到吗?”
徐风眠被气笑了:“你也是真不客气。”
青年拉开副驾驶坐下去, 副驾驶不知道被谁坐了,有股淡淡的苦橙香,他身子一僵, 指尖泛白地捏着安全带, 再抬眼时表情波澜不惊,只是手指还在颤抖。
徐风眠抱怨道:“就是因为你,我好端端的相亲对象估计又要跑了, 好不容易相到个长在我审美点上的。”
“哦,再接再厉。”青年压了压帽檐, 事不关己地应一声。
徐风眠:“得了, 我上辈子欠你的。”
“不过裴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见?”徐风眠喋喋不休道:“我还以为你会留在美国, 国外给你开的工资可比国内高多了。”
裴缺已经闭上眼睛了, 他只说:“看路。”
徐风眠:“你可真是我大爷。”
“你好端端地怎么从这边过来?机场的位置也不在这边啊。”徐风眠嘟囔了一声。
副驾驶的人没有回应,闭着双眼, 陷进这熟悉的苦橙香中。
裴缺做了个绵长的梦, 梦里还是在小小的房屋里, 他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身边有他喜欢的人, 他翻身就可以抱着, 低头就可以亲吻。
刺眼的眼光透过车窗射进来,他被惊醒。
睁眼时恍如隔日。
这个梦这四年来, 他做了无数次, 无数次被惊醒, 无数次在康涅狄格的出租屋里睁眼时一脸泪意,一心疯狂地想回到这个地方。
现如今回来了,裴缺却望而却步。
他选择逃跑。
他应该去问他的哥哥是否想念他。
或许并不,他走前做了这辈子最胆大妄为的事情,又犹如懦夫一般逃去一个陌生地,独自害怕恐惧,又怀抱一线希望,强撑着过日子。
徐风眠:“到了。”
裴缺缓慢地眨眼,迟钝地抹了抹自己的眼角,起身关上车门。
徐风眠从里支出个脑袋:“一句谢谢都不说?”
青年转身,淡淡道:“祝你相亲成功。”
徐风眠轻笑:“得了,承你好意。”
裴缺走进别墅,裴钟胜早早就得到他回国的消息,在门口等着他,身边还坐在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
女人扫了他一眼,满意道:“长高了。”
裴缺颔首:“蒋夫人。”
蒋情笑了笑:“入座吧,等你许久了,还以为你不回来吃饭了。”
十岁的小孩儿从里面冲进来,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地看着裴缺。
裴缺将礼物递给他,他甜甜地叫一声:“谢谢哥哥。”
相仿的年纪,相仿的神情,裴缺定定地看着他,仿佛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他又不受控制地在想,这个时候哥哥在做什么?
他扯了扯唇角,抬手生疏地揉了揉蒋景的脑袋:“去玩吧。”
蒋景抱着礼物,进了屋内。
蒋情道:“进去吧,别在外站着。”
蒋情在,裴钟胜没话说,他跟着点头。
这是一顿接风宴,蒋情雷厉风行大半辈子,脸上也已经布着皱纹,但她依旧背挺得直,不笑时是严厉的。
“初见你的时候,我还着实惊了一下,钟胜没跟我说过你,我不知道你的存在,但我想没人比更适合接管公司。”
裴钟胜有些心虚地跟着附和,一边给蒋情夹菜,蒋情眉头一皱:“我最近不能吃辣。”
裴钟胜立马将辣子细心挑出来。
裴缺沉默地坐在一旁,安静地吃饭,却食难下咽。
蒋情又说了些什么,裴缺记不得了,只记得回神时,是蒋情问道:“你去找你哥哥了吗?”
裴缺顿了顿,淡淡道:“没有,不急。”
蒋情挑眉:“做人也不能忘本,该见还是得见见,我给你哥哥安排的工作他也没有接,你好好游说一番,可别真伤了你俩的兄弟情。”
裴缺:“会的。”
蒋情看着他,出国前还是稚嫩的少年,四年未见已经成长得看不出半点心思的青年。
“最近身体不爽利,乏了,先去休息了。”蒋情停箸不食,看向摆弄玩具的蒋景:“小景。”
蒋景不敢违抗蒋情的命令,看一眼裴缺,便立马跟上去了。
偌大的餐桌上只剩下裴缺和裴钟胜。
人一走,裴钟胜便想逞当父亲的威风,他张张嘴,裴缺用纸巾轻拭嘴角,淡淡道:“我吃饱了,慢用。”
他连裴钟胜出口的机会都没给,径直出了蒋家的大门。
偌大的城市,裴缺打了辆车,漫无目的地瞎逛。
很久没回来了,他躲着这个地方,躲着那道目光,每梦回午夜,他就能看见惊惶无措的背影,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外,独留他一个人在家里。
那天,裴缺在地上躺了很久,躺到外面狂风大作也没等到人回来。
然后他走了,他不敢再等了。
他怕等来的是声声质问,是失望和害怕。
裴缺闭上眼睛,往事如浮光掠影。
后来他再想联系哥哥,哥哥已经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可能是真的害怕被他这个疯子缠上吧。
不过哥哥真狠心,连一点念头都不给他留,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他已经很克制了,很克制不再去想。
可怎么就做不到呢?
司机大叔带着他逛了半个小时,忍不住道:“小伙子是外地人吧?我知道些著名的景点,要不要去看看?”
后座的人轻颤眼睫,他抬眼平静道:“不是外地人,很久没回来了,想看看。”
司机大叔哦了声:“那啥,你看你有没有目的地,我可以带你兜两圈,但一直兜着也不是个法子,这不是浪费钱吗?”
裴缺沉默半响,一时间不知道去哪里。
突然兜里的金属钥匙硌着大腿,裴缺身子僵了瞬,他很轻地说出个地址。
——
三月的A市就犹如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一会儿晴天大雨,一会儿又瓢泼大雨。
简言出门买个菜,就被淋成了落汤鸡,但更巧的是路上遇见了徐风眠。
徐风眠坐在车里,连忙道:“简哥上车。”
都到这地步了,简言也没什么好拒绝的,顶着雨拉开车门坐进去。
“实在不好意思啊,可能身上有水弄脏你的车。”简言有些不好意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