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缺叩首,将香递于小师父,小师父接过极为庄严地上香。
虽然已经下午三点了,来上香的人仍然不少。
简言还是第一次来,对什么都觉得好奇,有算命的师父坐于偏殿,正执笔落字。
简言去求签。
签筒摇动,签落。
师父高深莫测地摸了摸胡须,答道:“施主福泽深厚。”
只短短一句,没其他的了。
简言无言,这种恭维的话估计和尚遇见谁都这么说,难道还能说福运不好?
这不是讨打吗?
简言也没有把这儿当回事儿,求了一支笔一张纸,写下心愿。
寺中有一颗祈愿树,上面都挂着红红的红飘带,风一吹便张扬飞舞。
简言在电视剧里看见过,早就心痒难耐,拉着裴缺也写。
裴缺想了想,他刚刚已经许了一个愿望了,好像就没有要许的了。
他思索片刻落笔。
——希望哥哥的愿望实现。
简言兴冲冲地挂布条。
“听说挂得高,老天才能看得见。”不迷信的简言说。
裴缺长得高,手长,所以他代为挂布条,闻言连忙踮踮脚,把布条挂上面一点。
简言满意地看着。
而迟迟来的小师父见此,着急地喊了一声:“施主,祈愿树不是这棵。”
小师父急得面红耳赤,差点舌头打结。
简言愣了一下:“不是这颗?还有其他的?”
简言回头看裴缺。
少年也茫然地朝他眨巴眼睛。
小师父:“这是姻缘树,祈愿树在后院。”
简言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他摆摆手:“算了算了,挂错就挂错。”
小师父张嘴,震惊他的无所谓。
简言累得要死,浑身酸软,不想折腾了。
反正他也不怎么相信。
“挂这儿就挂这儿吧,说不定是天命难违。”他随便找个借口搪塞小师父。
小师父闻言果真迟疑,不再多说。
裴缺站在身后,手指微微蜷缩,不太明白哥哥的意思。
什么是天命难违……
姻缘树求的是姻缘,哥哥一点也不在意吗……
他心跳又莫名其妙地加速,目光像是黏糊糊的年糕似的,黏在简言身上。
简言完全不知道,辞别小师父,便狂奔缆车。
买了缆车票,坐进缆车里才算是瘫下来了。
简言没地方放自己的脑袋,便让自己的脑袋靠在裴缺的肩膀上,他叹息道:“我这怕不是要高位截肢了。”
裴缺愣愣地承受住他的依靠,也不敢动,闻言有些无措道:“哥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简言生无可恋,连缆车外的风景都不想看了:“你能看见我的腿吗?”
他问裴缺:“我的腿还在吗?”
裴缺连忙低头看他腿,腿藏在裤子下,他只看得见一截白皙的脚踝。
裴缺抬起目光,乖乖回答:“哥哥,腿还在。”
简言两眼昏黑:“那不就是了。我现在完全感觉不到我的腿存在。”
“完了,我废了。”
他好像个小孩子。
裴缺忍俊不禁,他抬手给简言揉了揉腿,问他:“感受到了吗哥哥?”
简言眨眼摇头。
裴缺低下头,将他的一条腿放在自己的腿上,认真地干起了按摩的事儿。
简言有些不太习惯别人伺候自己,但无奈裴缺按得太舒服了,舒服得他头皮都在绽开。
他忍不住眯眼:“嗯,重一点,疼疼,轻一点……”
他不仅享受,他还废话连篇,还得寸进尺地提起要求了。
裴缺却有些开心,开心到嘴角的弧度翘起,觉得哥哥好可爱。
他突然有点想让这缆车慢一点到终点。
他们可以在这里坐到天荒地老。
简言被他按得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此时斜阳在西山的地平线上搁浅,夕阳柔和的光照正好洒在缆车里,洒在简言裴缺的身上,将他们笼罩着,像是镀上一层金色的光,与世界隔绝。
直到夕阳渐渐地被云海吞没,徒留昏黄斑斓的云霞布在天边时,那浅淡柔和的光才消失。
也将他们重新归于人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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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从缆车下来, 景区的人也没多少了,缆车五点半就正式关门。
这边远离市区,打车也不好打, 叫滴滴半天没人接单。
简言找了石墩子坐着,裴缺便坐在他下面,简言累得要死, 一挨地就没法坐直身体。
裴缺让他趴在他背上, 简言不想趴。
他觉得这样实在是有些损害他作为一个成熟大人的脸面。
他倔强地摇头。
摇头后不到两分钟,他就懒洋洋地趴在裴缺的肩背上。
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少年的肩背已经逐渐宽厚, 十分的有力量,有安全感, 已经能承载起责任重担。
简言趴在上面, 有些舒坦地眯上眼睛。
他懒洋洋地在裴缺耳边说:“我就睡两分钟,打到车叫我。”
裴缺感受到耳边似乎被一阵清风拂过, 痒痒的, 他想抬手去挠挠,又忍住没抬手。
他感受到温热的脸颊贴在他的后背, 仅隔一层薄薄的布料, 这让裴缺有些心绪不宁。
他身子不敢动弹, 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僵直得像是一头木头桩子。
黄昏的风温柔和煦, 裴缺绷着身子, 不敢动弹,身上的重量不轻, 但他却一点也不想把哥哥吵醒。
滴滴十几分钟前有司机接单, 此时车突然一下子刹在跟前。
简言其实也很无语, 他趴着趴着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等车鸣声响起时,他才从半梦半醒中醒过来。
醒过来时半边身子都是麻的,简言愣怔了一下,方站起身。
裴缺也终于能动了,他的肩膀不止麻了,像是失去了知觉。
他蹲在地上缓缓,站起身时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简言连忙抬手抓住他,有些愧疚道:“你怎么不把我叫醒?”
他看时间,已经半个小时了。
裴缺揉揉肩膀,摇摇头,认真道:“哥哥睡多久都没关系。”
简言骂他:“你是傻子吧裴缺小朋友?”
“孝顺也不是这个孝顺法,我少睡半个小时又不会死。”
裴缺低下眉眼,乖乖地让他骂,只是有些迷茫。
他这样是因为孝顺吗?
简言也不是骂他,只是想告诉裴缺这样是不对的,不应该委屈自己成全他人。
滴滴司机正摁喇叭,有些不耐烦:“上不上?”
简言才反应过来车还等着,连忙背起包,拉着裴缺上车。
因为这边没有车,所以又去拼的顺风车。
顺风车司机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他透过后视镜看一眼简言和裴缺。
简言系上安全带,有些心疼地给裴缺揉了揉手臂,埋怨道:“怎么一根筋。”
裴缺轻笑,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没关系的哥哥。”
简言明显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们。
他微微皱眉,抬眼看向前面的司机。
司机乱瞥的目光迅速收回,他不自在的轻咳一声。
司机大叔刚刚看两人的举动,还以为是什么基佬,没想到是兄弟……
他暗自唾弃自己肮脏。
到酒店,简言点了外卖。
他一到酒店便瘫在床上,走了一天的路别说出门找吃的,他现在下床都腿软。
裴缺去前台把外卖拿来,打一盆热水,放一点艾草给简言泡脚。
简言就像是一只咸鱼,躺在床上,被裴缺翻过去翻过来,任由他折腾。
不过别说,泡还挺舒服的。
他随口问道:“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裴缺一愣,低垂下眼睫:“妈妈教的。”
陡然从裴缺嘴里听见“妈妈”二字,简言微微一怔,恍惚一下才想起他的妈妈。
他顿觉自己说错话了,安安静静地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裴缺反倒觉得没什么关系,他慢吞吞道:“爸爸出去打牌,脚底痛,妈妈就会让我打水给爸爸泡脚。”
才那么一点大的小豆丁,不仅要挨揍挨骂,还要干活。
简言想起刚刚把他抱回来,浑身是伤的样子,心中一痛,他坐起身子,拉着裴缺的手,把少年按进怀里。
“以后不会了,雀雀,以后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他的掌心轻轻地拍抚在少年的脊背上。
裴缺微微一愣,他忽而一笑,将下巴抵在简言的肩膀上,脑袋歪了歪:“当然不会了,我有哥哥。”
“而且,我其实一点也不难过。”少年软声道:“如果他们对我好,我可能就碰不到哥哥了,就不能在哥哥身边了。”
比起父母,裴缺更想要哥哥。
他并不想去做无谓的假想,假想他的家庭幸福美满。
简言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推他:“去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