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王根生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免费的东西当然要物尽其学,林逸秋来了生产队那就是他的人,自然是他指哪打哪,而且他们村的人还一定要比刘家村的人学的多才行!
林逸秋都被他这番话给整笑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王队长,每一个人的学习基础都不一样,学习能力、理解能力也都不一样,而且贪多嚼不烂,我可不敢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学会!”
夭寿啦,他要是能保证每个人都能学会,他还做什么出纳员,直接去医学院做教授得了。
王根生之前看见别人操作过一次,他觉得不过就是胸口按压几下,有什么难的,倒是林逸秋会不会是听了刘家村的风言风语,对王家屯的人有意见,才不愿意的。
林逸秋脸上维持着假笑,要是放以前他肯定鸟都不鸟这种奇葩,此刻却不得不低头:“这不是愿意不愿意,而是您实在是太高看我了,我确实没有这个能耐啊。”
“小林同志,你就不要推脱了。”
“这样,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以后我来检查,你看行不行?”王根生一脸我给你开恩的表情,让林逸秋这点假笑都快维持不住了。
他赶紧只能把郝建国拉出来挡刀:“之前郝书记的意思是,我还得去其他生产队教学,所以您看……”老子没时间!
王根生皱眉不语,他以为林逸秋这是拿郝书记在压他,先不说其他生产队来不来学,就这个桀骜的态度他就很不满,自己已经啃不下一个刘季年,他不想再多一个林逸秋了。
想到这里,他心头略微不爽,语气也严肃起来:“林同志,我希望你不要好高骛远,端正自己的态度,把自己手里该做的做好,再去想其他的,毕竟队里每个月给你开25块钱也不是让你吃闲饭的,要做事才行!”
林逸秋心里一寒,他明白王根生这是在颠倒黑白,偷换概念。他什么时候说不教王家村村民了?而且他给出的理由都是充分明确且合理的。王根生这话就要是给自己盖一个游手好闲的帽子,那万一传出去了,传到郝书记耳朵里,对方会怎么看自己,他才刚上郝书记这条船吧。
王根生觉得林逸秋是个审时度势的聪明人,他都这样说了,对方肯定毕恭毕敬地应下来,可是没有,林逸秋并没有反应。
这下王根生也有点来火了,语气也硬了下来,变得有些阴阳怪气:“林同志,你这是要跟我抗争到底咯?”
林逸秋明白王根生这是在敲打自己,意思就是他还是有权利随时让自己走人的。
思虑半晌,在教不完被训和一开始就讲清楚被训之间,林逸秋还是选择了后者:“我还是那句话,我无法保证每一个都可以学会,但是我会尽力去教。”
其实话说到这个地步,他已经没法用轻描淡写地口气来跟对方商量,甚至脸上的恭敬也懒得装了。
“林逸秋,我要的不是尽力,就是要你做到!”王根生这下是真生气了,连同志也不喊了,他看林逸秋有几分本事才想着提拔对方的,对方不领情就算了,连自己安排的工作都不能做好。
王根生还在训话,但是林逸秋大多左耳进右耳出,他来生产队可不是为了当免费教书先生的,主要还是为自己谋一份事业,他是不会在教急救法方面耽误大部分时间的,这是他的坚持。
本来他还想提一提搞副业队的事情,因为刘家村的知青所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了,等上头拨款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自己赚钱自己盖房子。而且知青们确实也不适合种田,搞副业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如今看这情况,王根生怕是也不会同意他的提议了。
林逸秋不耐地扯了扯衣领,他本来想按照原剧情王根生也没多少年了,可现在他突然有点想提前下手了……真要再给王根生几年时间做主,等轮到自己有话语权,那黄花菜都凉了。
轻易放弃就不是他林逸秋了。
林逸秋面上毫无表情,实则心里暗自盘算:他跟王根生立场不同,一味地奉承他只是饮鸩止渴,今天还只是第一次冲突,以后肯定是要硬碰硬干一场的。
他甚至有心自嘲:什么叫论上班第二天就跟上司闹掰,这就是了!
王根生发了顿大火便出门了,门口的手下紧紧跟上,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队长,那咱们还去不去视察秋收啊?”
“视察个屁!”王根生越想越火大,这个林逸秋,之前的恭顺果然是装的,这才来生产队第二天,就觉得自己攀上郝书记是个人物了?连自己的话都不听了,那刚好就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这个十二分队到底是姓林还是姓王!
他把手下叫到耳边仔细叮嘱一番,才露出得色:年轻人不懂什么叫吃亏,今天他就好好给对方上一课。
第二天,林逸秋依旧无所事事。
第三天,依然如此。
如果到现在林逸秋还意识不到有问题,那他才是真傻了。
看来,自己这个出纳员真的是个可有可无的工作岗位,王根生不是给了他一个好岗位,而是把他给流放在了众人之外。
当所有人在忙碌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是闲着没事干,这不是很奇怪嘛,而且十二分队的其他人也根本不理他,他明白这些人八成是受了王根生什么指示,故意不跟他说话。
这是什么?职场冷暴力?
让自己怀疑人生,主动退出?
王根生还用得着自己,所以肯定不会让自己走,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八成是想让自己服软。
这个十二分队果然是王根生的一言堂,他便是指鹿为马,想必也没人敢说什么吧!
时间来到第四天上午,牛向群把林逸秋带去了仓库,在这里,他第一次看见了保管员老刘。
对于刘家村人天然的好感,也是出对老人的尊重,林逸秋还是很有礼貌的:“刘保管员你好,我是新来的出纳员林逸秋。”
刘老汉掏了掏耳朵:“啊?什么秋?”
“呃……林逸秋。”
就在要上演马冬梅剧情之前,牛向群及时出言帮了林逸秋:“我说老刘,你这耳背又严重了!”
这次对方不但听见了,还哈哈大笑起来:“我就是跟这个后生仔开个玩笑,我有时候耳朵不好,有时候耳朵灵着呢!”
林逸秋感觉对方话里有话,却没有什么证据。
只听刘老汉又说:“什么保管员,一个破看仓库的,你跟他们一样,喊我老刘就行了。”
刘老汉不是个保守的人,相反,除了年纪大点耳朵背,他很活泼也很健谈,这让林逸秋这几天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些。
这几天,他回家以后都不敢刘季年说话,毕竟对方每天下地干活,还有视察工作也很累,他不想大倒苦水,把对方当成垃圾桶倾诉,因为他大概率真的会听,并且给予回应,林逸秋不想让对方为自己的事情担忧。后果就是,他真的郁闷了几天,但是好在牛会计对他还不错。
三人就着刘老汉那点花生米,边吃边聊了一上午,临走前,林逸秋特地视察了一下这个仓库。
一些破损的农具,一些用剩下的化肥,一些陈谷子就是这个仓库的全部了。
看完仓库以后,林逸秋心里就只剩下一个想法——原来十二大队不止是钱包穷,这仓库也挺穷的嘛。
倒是角落里还有一辆坏掉三轮车,让林逸秋挺惊喜的,三轮车能装东西,还省畜力,修好了完全可以派上大用场。
回去的路上,林逸秋就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这个刘老汉不是王根生的人,他很肯定,牛会计也不是。一个仓管一个会计,这都是很重要的岗位,两个岗位完全是相辅相成的……但是王根生却没有安排自己人,之前他以为王根生是为了平衡生产队中两个村之间的关系,堵住悠悠之口,所以选了两个外人,但是现在看来他完全不是那种人,以刘家村现在被压着打的趋势,王根生还需要考虑这些吗?
而另一边,王根生的手下这几天其实一直都在偷偷摸摸地盯梢林逸秋,他是越看越惊奇,越看越佩服——
这个林逸秋还真是个神人了,他竟然可以三天不跟除牛会计之外的其他人讲话,还能镇定自若地干自己的活儿,对了,他哪来的工作啊?既然没工作,那他这一天天的到底在忙什么呢?
这一天,狗腿子终于憋不住了,去跟王根生诉苦:“队长,你看这……他这一天天的啥也不干,吃得倒是挺多,咱们也不能真的白养闲人啊。”
“他不做事其他人没背后说他?”
没错,王根生确实是交代了他的亲戚们不要理林逸秋,这招虽然下作吧,但是确实有效,他之前靠这个逼走过一些不是自己的人。
你想啊,当你兴高采烈来上班,众人明明在窃窃私语,看见你走进来却突然不说话了,那你一定会怀疑大家是不是在背后讲你闲话吧。
当你想做点事情,去讨教人家,但是没有一个人理你,那你肯定会很郁闷吧。
不过,王根生是真低估了林逸秋的心理素质,这招对土著管用,对他还真一般。主要是当时的人都单纯老实,看大家排挤自己,又找不出证据,肯定心里难受啊,如果趁机发火,反倒是落了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