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执简柔声道:“慢慢地吸汤,别烫着了。”
薄澜息僵硬地一寸寸落下手臂,难以自控地比较着:倘若薄澜悬真在这里,江雾萦也会去吃江执简手中的小笼包吗?
他与薄澜悬生得一模一样,连爱人都是同一个……薄澜息不由心头酸涩地想:他们为什么不能成为同一个人?
江雾萦吃了三只小笼包便眼皮发沉,江执简适时道:“困了?要不要和哥哥回家?”
薄澜息拧起眉道:“你适可而止。”
江雾萦踟蹰须臾,还是道:“我住在这里就可以的……哥哥回家吧。”
江执简沉默地盯着他,还想再凑上去,薄澜息立马眼疾手快地抱起江雾萦道:“慢走不送。”
**
薄澜悬行走在拨不开的浓雾中,他神色肃穆,隐约察觉自己应是入了什么迷障,却只能步履不停,快速向前走去。
“陛下。”
厚重帷幔一般的雾霭尽头现出一道颀长身影,黑袍迤地,面部花纹盘曲缠绕,几乎瞧不清五官。
雅尔哈手执一片龟甲,笑意缥缈神秘道:“陛下,您与君后前生尘缘未尽,今生才得以重逢,然而劫难尚未度过。”
薄澜悬冷漠道:“故弄玄虚。”
雅尔哈:“……”
“告诉我怎么走出去?”
雅尔哈无可奈何道,“陛下醒过来,自能拨云见日。”
“届时,今生一直困扰陛下的谜团,也将得到解答。”
“可一旦醒不过来……”只听“砰”一声,雅尔哈掌中龟甲竟生生碎裂成齑粉,他语气里含着太息道,“尘缘尽断,天人永隔。”
他言罢,身形便遽然化作一缕青烟,顷刻间杳无踪迹。
薄澜悬听了他最后那一句,眉头顿时皱得死紧。
他自然不可能允许自己与江雾萦的牵系因为这场意外而彻底消弭……他必须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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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江雾萦放到主卧床上,薄澜息望着他无声无息捏紧的毯子角,心头酸涩道:“是不是冷了?”
毛茸茸的长耳朵跳了跳,小兔子解释道:“你的腺体那里好冷。”
alpha凝睇他良久,拽过棉被来盖在他身上,蹲下道:“我出去一下,大概……大概晚上才会回来,你先睡一会,有什么事就给我……就给你哥哥打电话,号码都在你手机里。”
话虽如此,薄澜息仍存了丝渺茫的希冀,期许着江雾萦眼中会流露出哪怕半分不舍或是依赖。
可小兔子当真只是乖巧、甚至客气地挥了挥手道:“那九哥再见。”
前往医院的过程仿佛被压缩成一瞬间,薄澜息躺上冰冷的手术台,眼前灯光炫目。
郑由啸立在他身侧,神色冷肃,再度确认道:“这个手术我能做,但薄澜息……摘除腺体的痛苦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要想明白。”
薄澜息阖了眼,无数情绪皆被掩盖,只如释重负地笑了下道:“早就该做了。”
腺体摘除不必全麻,薄澜息清醒地感受着后颈皮肉被寸寸剖开,只是没有痛楚。
郑由啸的手法干净利落,开刀、切除、缝合……却也用去整整三个小时。
腺体对于alpha的重要性与性命相差无几,郑由啸手术刀每进一毫米都要极尽细致与谨慎。
而在这三小时中,手术室外的icu内,病床上的alpha沉寂的眉目悄然颤了颤。
**
薄澜息走后,江雾萦静静躺了会儿,而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现在仍处于应激状态,足尖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他无法抑制地微微一栗。
悬悬在床边趴着,见小兔子起身出了卧室,赶忙寸步不离地跟上。
江雾萦肩头瘦削,裹着毯子、双足□□着行走在幽深长廊里时显得格外娇小柔软,如同一只天真轻盈的小猫。
走廊尽头的小画室无声蹲踞着,江雾萦如同受到冥冥之中的某种指引,指尖触上门把手,向下轻轻一扭。
顶到天花板的花梨木书架上,《小月宫》堆了一面墙。
江雾萦的视线却落在书架底部的一只透明塑料箱上。
敞口的箱子,内容物一目了然。
每张画的都是他方才见过的那张脸,明明每处细节都能寻到对应的落点,可江雾萦却仍觉得违和。
omega在箱子前蹲下,伸手从纸页的右下角一点一点摸索上去。
到触及那一片凹凸不平的起伏时,他弧度优美的卷睫猛地颤动了下,仿似蝴蝶振翅。
薄公馆的门板便在此刻被第三次轰响。
来人显然极为迫切,砸得门板连带着金属转轴“梆梆”乱震,几乎令人怀疑是否下一秒这扇门便会被生生撞开。
悬悬双耳“嗖”地竖起,不满地朝着大门狂吠起来,却不像是守护主人的战斗模式,倒像是……近乎熟稔的嫌恶。
江雾萦若有所觉,倏尔攥紧手中薄毯,披紧了毯子向着大门处一步步行去。
玄关处的小屏幕上填着张熟悉的脸。
江雾萦开门的一瞬间,尚未看清对方面容,对方双臂便猛地一收,下一刻便将江雾萦紧紧箍进了臂弯里。
alpha显然尚未完全恢复,抱住江雾萦的刹那便带着江雾萦向下倒去。
江雾萦坐到地上,后腰处紧紧贴着本空白封面的书,在alpha掌中握着,随着对方的双手一同战栗。
也是对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时,在江家门外,江雾萦抱在怀里的那一本。
那个人嗓音里带着久眠初醒的沙哑,沉沉地、一字一顿道:“你就是因为我前生随你去了,所以一次又一次想离开?”
史书上空缺的安平二十一年,在这本书上悉数记录着。
安平帝名为殉国,实则……
“前生我死后,你就……”江雾萦下巴沉在他肩头,情绪迷茫而抗拒道,“那这一世呢?”
omega喃喃道:“看到这本书的最后一段那天,我去了镜山寺,然后遇到了雅尔哈,他说……他说我们会再续前缘。我回来和薄二少提了离婚,就是为了避开你……”
“我不想有任何人因我而死,你一样,其他人也一样,我不想负担这样厚重的情感……薄澜悬,你明不明白?”
小兔子在怀里挣扎起来,薄澜悬双手钳住他肩头,强迫他直视自己道:“……你要是继续推开我,不用等到你……离开,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这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言论震得小兔子瞪圆了眼睛,被他的死皮赖脸惊得说不出话,才张开一丝唇缝,薄澜悬便猝然低头吻住了他。
江雾萦才推了他一下,红舌便被alpha狠狠衔住,薄澜悬缠着那截香甜的软肉猛烈舔吮,不过瞬息,江雾萦便丝毫力气也不剩了。
他半合着眼,生理性泪水迷濛了视野,恍惚间似乎瞧见有道身影隐在院外的蔷薇架后,而后那个人愈走愈近。
薄澜息颈间缠着厚厚的纱布,面上血色褪尽,望着门内拥吻的二人轻声道:“……萦萦。”
“你怎么不等我?”
江雾萦稍稍抽出一丝理智,推了下薄澜悬前胸,后者被打搅已是十分不虞,却不得不和小兔子稍稍分开。
他环着江雾萦脊背将他整个藏进怀中,根本不回头看薄澜息,漠然道:“谢谢你这两天照顾萦萦,我先带他回家了。”
“九哥回来了,萦萦,”薄澜息丝毫没有身为赝品的自觉,自说自话道,“以后你再也不会觉得冷,那就别再躲我了,好不好?”
薄澜悬闻言冷笑道:“……九哥?”
江雾萦瞥了眼薄澜息的脖颈,神情有些怜悯,又有些无奈,刚想开口,却发现唇舌麻得不受控制了,只挤出来一个模糊的“呜”字。
“……”
薄澜悬接收到小兔子的愤怒眼神,心虚地又将人揽进怀里,抱起他便要朝外走。
薄澜息下意识牵住江雾萦的毯子道:“……别走。”
江雾萦小声道:“我要回家了,薄二少。”
这个称呼令薄澜息如坠冰窟,却又近乎魔怔道:“这里就是你的家啊,萦萦。”
江雾萦没再回答,揪住毯子的另一端默默往回抽。
薄澜息五指如在毯子上生了根一般,江雾萦每抽回一厘米,他便再度攥过来。
薄澜悬看得烦,一把握上江雾萦的手背,合力将毯子生生从薄澜息手中夺了出来。
乍一分离他便立刻提步朝外走,将薄澜息彻底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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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可真行,”郑由啸一面给薄澜悬包扎,一面冷嘲热讽道,“这才刚醒,心口还有个没长好的洞,就跑出去找心肝宝贝,还非得给抱回来?显摆自己力气大,不怕伤口裂了是吧?”
“你也说了是心肝宝贝,”薄澜悬右臂还揽着江雾萦,脑袋扎在小兔子肩窝里,瓮声瓮气道,“我只要没死,就得先找回来。”
omega不太好意思这样在人前亲近,试探着伸手推他的脑袋,薄澜悬赶忙又贴紧了些,低声道:“我抱着。”
江雾萦小声道:“等一下再抱抱嘛。”
郑由啸:“……”
郑医生迅速结束手头事务,刚要离开这间充满酸臭味的卧室,薄澜悬又添了句:“把狗带走。”
被遗忘在陆公馆、自己屁颠屁颠跟上的悬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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