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盼阳已经被能力者强行押了回去。
聒噪的声音消失,尽管在消失前的最后一秒,凌盼阳还在不断咒骂着凌书。
“先生,接见的时间已到,您该离开这里了。”
一旁的机器人冷冰冰地提醒着凌书,凌书仿佛终于回过神,他垂着眸继续往前走。
当亮光出现的那一刻,凌书忽然忍不住想——凌墨,那个孩子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孤零零死去的呢?
也许是难过。
也许是绝望。
但凌书早已无从知晓。
凌墨的死原本就是凌家心里的一根刺,如今三年过去,残忍的真相揭开,凌书这才发觉自己以前的悲痛和愧疚究竟有多么可笑。
恐怕就连凌墨看见了他那幅模样,也只会以为他是在惺惺作态。
想起凌盼阳方才的话,凌书的手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凌盼阳和方如月说得没错,无论是他,亦或是凌天海,都是将凌墨推向死亡的刽子手。
明明是亲人,他们却从未相信过凌墨所说的话,明明是亲人,他们却连凌墨身体的异样都察觉不出,甚至就连凌墨死亡的那天,他们还在为另一个人庆祝生日……
无数的回忆如浪潮般接连不断地朝凌书猛烈涌来,凌书眼前阵阵发黑,直到踏出监狱的那一刻,他竟是再也忍不住,弯腰猛地咳出了一口刺眼的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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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夜晚。
凌盼阳垂着脑袋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 满目阴沉。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这种地方。
夜晚的监狱很安静,犯人们穿着囚服被关在铁栏杆后,没有人说话, 除了走廊上时不时响起的脚步声, 这座监狱里便只剩下如死水一般的沉寂。
明明在此之前,凌盼阳还是受万人追捧喜爱的凌家小少爷。
可现在, 一切都变了。
想起凌书今天所说的那些话, 凌盼阳的胸膛便忍不住开始上下起伏,他的呼吸因为愤怒和不甘而渐渐变得急促,原本墨色的眼珠也染上了一抹凶狠的腥红。
……凌墨!
全都是凌墨的错!
凌盼阳面目扭曲, 一想到凌墨那张脸, 他的指尖便死死地掐进掌心,怨毒和憎恨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凌盼阳甚至连凌家也恨上了。
他在凌家生活了那么久,可无论是凌书还是凌天海,都没有将他真正当成亲人看待过!在这些人眼里, 他永远是路边那个不起眼的小乞丐, 想什么时候抛弃就可以什么时候抛弃,比如现在——
凌盼阳自认这些年他花了不少心思去讨好凌书和凌天海, 可就算他做的再多, 也只是白费力气, 毕竟他陪凌书和凌天海这么多年,却始终连一个三年前就死去的人都比不过!
妒火中烧, 凌盼阳咬牙, 眼里几乎快淬出毒来。
这时, 凌盼阳上铺睡着的人在睡梦中发出一声呓语, 许是睡得不太舒服, 那人肥胖的身子翻动了一下, 于是整张床顿时「咯吱咯吱」响了起来。
听到动静,凌盼阳一惊,刚才还蛮心怨毒的他顿时如惊弓之鸟一般,身子瑟缩了一下,直到发现上铺的人除了翻身之外没有其他动作后,凌盼阳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与凌盼阳关在一起的人大多都是些人渣中的战斗机。
还未被抓住前,这些人在外面便是臭名昭著的通缉犯,如今进了监狱,在狱警的看管下,这些人的确有所收敛,但有句老话说的好——狗改不了吃屎。
所以这些人也只在狱警面前听话,可等狱警离开后,这些人却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凌盼阳这十几年来养尊处优,养得一身细皮嫩肉,与这些人关在一起,凌盼阳便宛如进了狼群的羊,虽然这只羊心思狠毒,但总归没什么战斗力,在用拳头说话的原始规则下,凌盼阳便成了人渣们最佳的欺凌对象。
几天下来,凌盼阳早已是苦不堪言,忍无可忍。
一开始,凌盼阳也曾指望凌家的人会救他出去。
可现在,有了凌书下午那一番话,凌盼阳最后一丝妄念也被斩断。
凌盼阳不得不寻找新的出路,他可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呆一辈子!
焦躁地啃咬着指甲,凌盼阳将原本修剪得当的指甲啃得坑坑洼洼。
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当初伪装出来的活泼模样,若是熟悉凌盼阳的人看到他现在这幅模样,恐怕会对自己的记忆产生怀疑——眼前这个人,和「小太阳」可扯不上半点关系,比起小太阳,凌盼阳现在更像是臭水沟里阴暗的蛆虫。
因为自己见不得光,所以嫉妒那些能见到光的人,恨不得把那些人拖入自己所处的环境中,明明这么做既损人又不利己。
可惜凌盼阳永远也意识不到,他虽生了一双眼睛,可那双眼睛却始终只能狭窄地看到别人的好,还有……他自己心里的嫉妒。
除此之外,他的眼睛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所谓蛆虫,便是这般可恨可怜又可悲。
凌盼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数日以来积攒的焦虑让他根本无法安然入睡。
对着陈旧的木板,凌盼阳心想,如果他能从这鬼地方出去,那他一定……一定要!
如今只有幻想能够让凌盼阳痛快片刻。
就在凌盼阳幻想着能够报复凌家乃至凌墨时,原本紧闭的牢房门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凌盼阳注意到动静,立刻警惕地抬眼看去。
然而视线触及门口,凌盼阳却又是一愣,因为门外空荡荡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而那扇发出轻响的门也依旧闭着,似乎根本没有人将其打开过。
难道是错觉?
凌盼阳狐疑地想,他正打算收回视线,可下一秒,他身体一僵,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不知从何时起,忽然出现在了他床边。
凌盼阳差点惊叫出声。
好在关键时刻,他忍住了。
见凌盼阳这副模样,黑色斗篷下发出一声轻笑。
像是讽刺,又像是在看笑话。
熟悉的声音让凌盼阳愣了愣,半晌,只是弄明白了眼前这人的身份,凌盼阳敢怒不敢言,只嗫嚅着嘴唇,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舅舅?”
虽是分外亲密的称呼,但凌盼阳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相反,他眼中隐隐约约流露出些许忌惮和惊惧,仿佛眼前的男人是什么极为恐怖的存在。
“怎么,才几年过去,就不认识我了?”
男人挑眉,又笑了一下,他佯装出难过的语调。
可凌盼阳却不觉得男人是在开玩笑,他额头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落了下来,勉强地附和着笑了笑,凌盼阳急道:“怎、怎么会?”
凌盼阳就算想忘也忘不了,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了。
这人是十几年前忽然出现的。
他自称和方如月出身自同一家孤儿院。
由于方如月当年对他有恩,经常在孤儿院里照顾他,因此男人说,在他心中,方如月早已是如他姐姐一样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这个,男人当年才救下了濒死的方如月,认下了凌盼阳这个便宜外甥,就连三年前凌墨的死,也隐隐约约有他的手笔。
若非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帮凌墨打掩护,凌墨又怎么会那般轻易就得逞。
然而,尽管男人帮助了凌盼阳,可凌盼阳却始终没有相信过他的鬼话。
方如月向来自私,怎么可能真的主动去帮助他人?
不过她以前的的确确照顾过孤儿院内一名幼童,可那是因为有一对夫妻打算领养她,而方如月一早就看出那对夫妻不是什么好人,因此她表面上照顾那名幼童,实则却哄着那个孩子取代了她,并亲手将那个孩子推进了火坑。
事实也正如方如月所料。
那个幼童被领养后,仅仅只过了不到三个月,便传来他「失足落水,死于非命」的消息。
因此眼前这个男人绝不会是当年那名幼童!
况且,就算男人真的是那名「失足落水」的幼童,那他也只会憎恨方如月,而不是选择帮助方如月。
毕竟这人看着也不像个傻子。
凌盼阳摸不清男人真正的意图,可这人主动送上门来让他利用,他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但很快,凌盼阳后悔了。
他见识到了男人残酷的一面,当男人笑着处理掉没用的手下时,鲜红温热的鲜血溅了凌盼阳一脸,凌盼阳绝不会忘记那种感觉,在那之后,他接连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
似乎是看出了凌盼阳的恐惧,男人似笑非笑,却什么也没说,他好像颇为满意凌盼阳对他的恐惧。
凌盼阳咽了咽口水,好半天才压下了心底的恐惧,半晌,他忐忑问道:“舅、舅舅,你说来救我出去的吗?”
说着,凌盼阳眸光微微亮了亮,他故意压低了声音,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周围,似乎担心被其他犯人听见这场秘密进行的对话。
这时,男人终于缓缓开了口:“别担心,他们什么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