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眼前在天旋地转。
头一次有旁人的话语,能给她一种如此强烈的攻击力。
许珍忙澄清:“怎么会,我们就是师生关系,而且她还小,才十多岁啊。”
女官摸着手中一块牍片问:“若说要选人共度一生,你想选谁?”
许珍脑中立刻就蹦出了一个人:小叫花。
但是她没说出来。
这种东西和喜欢,并不能挂边。
许珍暗想:一定是因为自己和小叫花相处的时间太长才会这样。她们在一起经历了如此多的困难,见证了这么多的事情,现在应当已经是彼此知己一般的存在了。
许珍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和借口。
北风将黄沙吹进箩筐中,远处不知哪里跑来两只啃草的羊,一瘸一拐的走着,走到两人面前啃箩筐。
女官抬手摸山羊头,头发被朔风吹得凌乱飘在空中,她拿麻布裹了头发和面容,提醒许珍说道:“边关多战乱,谁都不能笃定自己能活多久,若是看上了,就去抢,其他不用管。”
许珍不知道怎么回答。
自己看上了小叫花?
或许是的,可是小叫花已经在自己身边了,一直呆着,根本不用抢。
想到这里,她摇摇头站起来,转身回家了。
喜欢和想要共度一生,应该是不同的两个东西。
坐在家中被褥上的时候,许珍依旧思考着这个问题,她努力在这两种情感之中寻找区别。
并开始回忆古代的很多爱情故事,这些故事大多都是包办婚姻,或是一见钟情。
那自己和小叫花的算什么?
日久生情?
也可能更加接近于亲情。
许珍思绪慢慢飘远。
她想要劝服自己别胡思乱想,但思考间忍不住的想到了江陵的悬崖哦峭壁,想到了长安的漫天波涛,想到颠簸的马车和来去的浮云。
迷蒙之中,她曾感受到过阵阵灼热,也见过认真坚毅的眼神。
那种悸动延续直至现在。
导致在这个瞬间,许珍的天地再次崩塌,令她无端的头晕目眩。
为什么自己会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许珍捂着脸钻进被中,不再去想了。
在许珍天人交战的时候,荀千春正在军营接受训练。
天边千里黄云,前方不知是沙是雪,羌笛与芦管声音潇潇,满地白色帐篷外围的靶场,光秃秃的只有干裂土地和箭靶。
荀千春站在小型沙场上,虽是第一日,却已经开始被练兵了。
新兵需要锻炼身体,其次是种田种树。
荀千春种的好,很快被早上那个女将领叫了过去,探查她功底。
在发现荀千春会点拳脚功夫后,这女将领脸色微变,问她年纪和名字,又问来自哪里,学的什么武功。
荀千春清楚的回答了一遍。
那女将领面色变得不错。
她直接给荀千春升级成了正式小兵,若是打仗便能跟着出去,口粮也可以领的更多一点。
荀千春点点头。
傍晚,她从新兵的帐篷搬到了正式兵的帐篷。
帐篷里面除了她之外,还有三名年轻女子,身穿甲胄,一脸沙土,像是刚出征回来的。
荀千春长相出众,且胡人特点明显,一双眼眸冰寒霜冻,令人不敢直视。
帐中几人十分不喜荀千春,不愿多看她一眼。
到了半夜,其中有个平日好女风的,晃悠悠的走到荀千春被褥前,正要调笑一番。
尚未触碰到荀千春。
荀千春抬手,只用了一个招式,便将这女人击退了。
帐篷中剩下两人瞪大眼,不敢相信荀千春有这么强悍的功夫,完全不敢得罪。
而荀千春只觉得帐篷内逼仄压抑。
她走出帐篷,望着远处雪山明月,不禁想到了先生。
孤独和寂寞浸染心头。
若是先生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荀千春十分难过的想着。
壮丽河山,刀剑滴血,旌旗空中飘扬,战骨埋入青山。
小战争依旧不停爆发。
烽烟不断弥漫。
许珍想着偷偷去见小叫花一次,可通行证没搞下来,而且自己心情还没捋顺。
她总是忍不住的思考,自己对于小叫花究竟是什么感情。不断刺激她大脑皮层的,是一种令她振奋又愉悦的情感。
两人毕竟是历经生死的。
许珍不停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翻来覆去的想,想了好几个夜晚。
最后,她想不明白,干脆瘫倒在床上,放弃了这个复杂问题,遵循自己的内心想法——
她很想和小叫花一直在一起。
所以还是去好好表达心意,将这个大反派收了吧。
许珍隔天就去找刺史,想要搞这个通行证的事情。
先是坐马车到了隔壁城,得知刺史去龙门了。
许珍便又坐马车跑龙门,她出示官印打听刺史在哪,得知刺史在和人下棋之后,风尘仆仆的跑到了棋馆雅间门口。
这雅间隔音效果不怎么样。
许珍坐在外面,能听见里头隐约的谈话声,断断续续的,似乎在谈论胡人运动战不要脸的事情。
坐在对面的不知是什么人,声音很低。
时不时有棋子落下的清脆响动。
许珍在外面翘着二郎腿等刺史结束,等的无聊,开始哼小曲。
哼的嗓子累,又起身走了两步。
里面依旧维持小声谈论和下棋落子的声音。
许珍重新坐回凳子,准备继续等。
没坐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忽然之间,蹬蹬蹬的脚步声响起,从房间里面传来,距离许珍越来越近,最后雅间房门被猛地拉开。
一名中年青衣官服的男子指着许珍骂道:“五个时辰!!你在外面闹了五个时辰了!!你究竟想干什么??”
许珍看了眼这人腰间,看见一块白色的玉,寻思着这就应该是雍州刺史了。
她连忙凑上去,笑嘻嘻说:“刺史,你能不能给我个出入军营的通行文书?”
雍州刺史盯着许珍,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眉头紧皱,将门一合,从门内骂道:“无礼!做梦!!”
第50章 五十个宝贝
龙门黄沙更多, 棋馆一间,茶馆两三所,路上没什么人, 都在楼内躲风沙。
棋馆搭建的随便, 即便是雅间,也不过是多了挡风棉布以及一些装饰的花朵。
雍州刺史进入房间后,正想继续下棋。
外头再度传来拍门的闹腾声,响了好几遍,刺史这会儿没带手下在身边,棋馆主人又是个老态龙钟的文人。
他没办法,只好气哄哄的跑出去喊:“你到底要干什么!?”
许珍见刺史出来了, 很开心,忙说道:“刺史,我想要个出入军营的通行文书!”
刺史说:“不可能。”
说完抬手又要关门。
许珍忙解释:“只让我去围栏外头也行, 我就给我阿妹送点饭菜。”
刺史说:“说了不可能!”
他想找人把许珍轰出去。
这时房间里头忽然传来一阵声音, 是个沉稳的男子声音:“外头何人?”
刺史面色微变, 回头说:“一个不知哪来的穷酸书生。”
许珍一听,忽的想到自己还没报身份,正想解释。
里头那人又说:“为何打断我们谈话?”
刺史说:“不知晓。”说完准备关门。
许珍见状觉得机不可失。
赶紧溜进了房间里头, 去角落里试图把自己藏起来。
她身穿白色常服,下摆脏兮兮的, 头上裹了头巾,稍微露出松散杂乱的发丝。
总而言之就是狼狈又灰头土脸,像个刚铲雪归来的。
雅间里头干净简单, 两张案几,案几上一盘棋,周边俩棋篓,棋盘上下了大半,还有个头发黑白交接的中年人跪坐在靠墙榻上。
许珍冲进来就后悔了。
因为她觉得自己好像得罪了刺史,雍州地盘广,刺史又是常年驻守这里,自己这一冲,恐怕要冲出问题来。
她思忖片刻,很怂,抬头笑嘿嘿的正想道歉。
但早就晚了。
刺史直接冲过来,横眉怒目的想要将许珍丢出去。
许珍急中生智的忙喊道:“我打断你们说话,自然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
跪坐在榻上的中年男人闻言,果然疑惑又心动,抬手让刺史住手。
刹那间,房间安静不少。
许珍先前在长安还算是无法无天,这会儿又回到了当年在江陵时候,夹缝求生的状态,实在是不习惯。
她咳了两声打算先解释下自己身份。
那中年男人问道:“是什么原因?”
许珍道:“回二位,其实我是——”
那刺史凶巴巴打断:“你要是敢再废话,不回答国公的问题,我等下把你从窗户直接丢出去!!”
许珍顿时笑不出来了。
她甚至不敢直接说自己的身份。万一没回答好,自己改天和小叫花学学易容术,还能蒙混过关,可身份没法改啊!
屋内的两人还在看她。
许珍试探着问道:“刚刚两人讨论的,可是胡人那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