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不像是是个手狠的!”尘沨看上去对舒朝誉有那么一点赞赏,不过在迎上沈屏的眼神时,他忽然想起这舒朝誉与自家师弟有仇,便是一僵,解释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好……”
“你说得对。”沈屏依旧笑着,“看上去不是有城府的,进退有度,只是……当真如此么?”后边那几个字近似呢喃,尘沨并未听见。
而对于舒朝誉这个人,沈屏并不打算妄下结论。
沈屏看上去也没有很在意,但是尘沨不知怎么的有些局促,不自觉一抬眼,便见谌妄也在看着他,他心尖一跳,忽觉自己在这里略多余,便随便敷衍了两句,忙不迭地离开了。
沈屏哪里不懂,不过既然尘沨在给他创造机会,那么他也不会畏畏缩缩,索性往谌妄那边挪了两步,二人手臂相贴,莫名多了点想靠近却怯怯地暧昧。
“还记得那张脸吗?”沈屏堪称直白,谌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记得。”
“恨吗?”沈屏又问;
“恨当初不能手刃。”谌妄偏过眼。
“那为什么没有动手?”沈屏转头看他,却只能看见他干净的下颌。
“他似乎……”谌妄不知道怎么说。
“你认为他不是?”沈屏逼近一步,嘴唇距离谌妄的耳朵不足三寸。
谌妄袖下的手攥得死紧,开口亦有些艰难,“还需确定。”
和宋渟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阴谋,他和沈屏都不能确定,所以不能擅动,即便那张脸都激起二人的杀意,但最终都忍了下来。
只是对于谌妄而言,现在既有远忧也有近虑,他身侧的人似乎要更难「应付」些。
沈屏盯着眼前的人的侧脸,默默叹了口气,曾经他一度觉得自己此生再无机会得见谢疏,以为那些未能做的事情,未能说的话就只能是遗憾。
孰料老天眷顾,他的遗憾似乎还有挽救的机会。
“那幅画是什么时候画的?”沈屏吐息扑在谌妄耳际,莫名一股烧灼裹挟着他的心神,扯着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子细细密密地攀爬。
谌妄忍住偏头的冲动,理智占了上风:“以为你回不来的时候……”
那时他拖着一身的伤,日日如行尸走肉一般。他试过很多法子,也寻过死,每每觉得好像只能这样了的时候,便会梦见沈屏。
梦中的沈屏有些凶,扯着他的衣领骂他没出息。
他听了却觉得开心,点着头道:“对,我没出息……”
“救不了师兄,也救不了我自己,索性就这么死去,说不定溺毙在梦里,倒全了我一颗痴心。”
这样的想法出现过很多次,到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堕落引得沈屏不满,渐渐的,沈屏都不怎么出现在梦里了。
一开始是三五天,后来一连半个月沈屏都没有入梦,他开始慌了起来。
若是连梦中都见不到师兄,那他唯一的指望都没有了。
只是越急切,沈屏越是不会出现在他梦里。
谢疏开始恍惚起来,他病急乱投医,日日不想睁眼,逼着自己睡着,好像睡得时间越长,沈屏便能稍微心软一点,入他梦中,听他抱怨师兄的懒惰。
怎么连入梦都不舍得呢!
可是逼着自己睡着没那么容易,他昼夜颠倒,常常不知自己是清醒还是睡梦,到后来沈屏开始不出现在梦中后,谢疏开始怨怼起来。
他恨自己连梦中的师兄都抓不住,恨沈屏吝啬给他这仅存的一点温暖。
但是这样的怨怼没有任何作用,日日恍惚下来,他的情况越发不妙,开始不能入眠。
他时冷时热,冒冷汗时总觉得自己是在流泪,狠狠抹去汗珠,他骂自己懦弱,可是仅仅是骂没有作用,不仅如此,他到最后完全睡不着了。
整日整夜睁着眼。
这样一来,沈屏怎么可能会入梦。
谢疏难受,觉得心肺像是留着空隙等着冽风裹挟冲刷。
“师兄……”谢疏仰躺在地上,睁着眼一声一声地呢喃,而下一刻他执起刀刺向心脏,听说:
人在临死前会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
除了那幅画,沈屏没有再问什么,明明二人只差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还未捅破,但是恍若隔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不等他们组织好语言,长老那边唤他们前去,谌妄却没有去,而是转身离开。
沈屏看着他的背影,忽觉这个人一步一步走得艰难。
他返生的这条路,谢疏付出了多少,沈屏不知道,也无从查起。
“师尊怎么走了?”尘沨见谌妄走了才过来,他以为二人会谈得不错,可没想到两个人都苦着脸,尤其沈屏,似乎陷入了什么不堪的回忆,似乎还有些纠结。
“他大概是有事……”沈屏也不知道,从他打开那个木匣子开始,就表明二人之间已然心知肚明,但是顾忌着晁书的话,他又不能直接唤出「谢疏」二字。
而且谌妄那边,似乎也有难以启齿的苦衷。
所以这样看来,捅破那层窗户纸还不到时候,甚至,他们二人都不敢,也不能!
“师尊从外边回到无望峰就显得格外匆忙,然后又匆匆从无望峰下来,径直找到这里……”尘沨有意说给沈屏听,“能让他慌张,又十分想见的人并不多……”
沈屏没有言语,只是道:“长老那边在催了,我们过去吧。”
尘沨还想说,沈屏却摇摇头,“我都知道。”
这样一来,尘沨便不说了。
有些话点到即止,说多了只会适得其反。
——
一连几日,最后一道考验也结束,虽然中间出了沈屏这档岔子,但是碍于他是焚玉仙尊的弟子,几位长老眼观鼻鼻观心,只是敲打了沈屏两句便也没有处置他。
沈屏乐得自在,跟在尘沨蓝玉他们身后扫尾。
新弟子遴选基本已经确定人数和名单,前三也如沈屏说的那样。
第一是舒朝誉,第二第三名唤楚宵,戚怀霖。
因着尘沨他们的缘故,沈屏也一道见了三人。除了舒朝誉在见到沈屏时油然而生一股后怕之外,其他两人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太大的影响。
见了沈屏也只是规规矩矩唤了一句「沈师兄」。
沈屏不甚在意,坐在一旁玩了会儿杯盏,一边是尘沨蓝玉向三人大概说了之后的安排。
沈屏左耳进右耳出,最后只听进去一句。
舒朝誉要入谌妄门下。
他微微蹙眉,这一反应被舒朝誉看在眼中,当即大着胆子问询,“师兄,我能不能不去无望峰啊……”
焚玉仙尊收其入门是多大的殊荣,舒朝誉却不是很情愿,楚宵和戚怀霖又是羡慕又是无奈。
旁人趋之若鹜的地方,这蠢货居然避如蛇蝎。
沈屏见他这反应,微微挑眉,“去,为何不去?”他身体前倾,摸着下巴,“莫非你看不起焚玉仙尊,自觉他当不起你的师尊,教不了你?”
舒朝誉:“……”你不要胡说,我不是,我没有!
尘沨蓝玉他们眼睁睁看着沈屏险些将这一次新弟子中最优秀的给欺负哭了,也是扶额无奈劝道:“莫要吓他了。”
“是啊是啊!”舒朝誉巴巴地看着沈屏,“沈师兄放过我……”
“哦……”沈屏拉长声音,“看你表现。”
作者有话说:
舒朝誉:救救我!救救我!
沈屏:喊吧,喊破喉咙都没人救你。
舒朝誉:破喉咙!
沈屏:……
第52章 赶走
不知道沈屏又「威胁」了舒朝誉什么, 原本死活不想去无望峰的舒朝誉最终还是妥协。
尘沨问沈屏说了什么,沈屏摇摇头,一脸的高深莫测。
又过了三个月, 掌门和白澄长老他们接连出关,宗门大会上, 新入门的弟子一一见过掌门和诸位长老。
只是谌妄这一次没有出现。
此次新弟子遴选有不少资质上佳的,长老们挑了几个收入座下, 前三中除了舒朝誉被谌妄提前定下, 楚宵和戚怀霖都入了掌门座下。
问及白澄时, 他嫌弃地摆摆手,“除了小蓝玉之外, 别的我都瞧不上。”
沈屏看向蓝玉,蓝玉也是一脸淡定。
只是另一边淮渊叫苦连天, 掌门收了两个弟子,自己却又闭关了, 将楚宵二人尽数扔给淮渊, 只道由他教导师弟。
淮渊根本没机会拒绝, 整日被楚宵二人堵在院子里。
风清门修炼功法庞杂,淮渊教一个人尚且勉强,更不用说是还是俩人。而且楚宵与戚怀霖总是同出同进,一副要「榨干」淮渊的模样。
这么一来,作为大师兄的淮渊就不免忙了不少, 好几日沈屏与蓝玉在一起都不见他踪影,问起时, 蓝玉也是不甚在意, “他是大师兄, 从前诸事都一股脑推给尘沨, 如今他回来了,总不能还是让尘沨一人操持。”
“那你呢?”沈屏弯唇,“不去帮他排忧解难?”
尘沨也笑,“素来焦不离孟,你们二人不在一块儿我倒是觉得不大习惯。”
蓝玉摆手,“你们这可是冤枉我了,自回宗门以来我们几人不都是在一块儿么,怎么到最后就成了仅我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