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遴选新弟子的时间就要到了,偌大宗门能主事的却实在没有。
淮渊蓝玉面上都有些为难, 他们二人在外历练多年, 之前入门弟子遴选他们也只见过两三次, 多是寥寥看上一眼便自去修炼了,比起尘沨来,他们二人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尘沨看他们脸色,微微扯唇,“这事倒也不难, 就是琐碎……”他轻轻叹了口气,“就说上一次, 从开始筹办到新弟子入门大比, 数月才算结束。”
谁都不愿做这差事, 奈何现在除了他们也无别人, 尘沨很快认命,“便是依照之前料理吧。”
淮渊与蓝玉不动声色将做主的重任交给尘沨,沈屏在一旁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兀自沉默。
待尘沨他们忙了几日,渐渐却发现,比起他们赶鸭子上架,沈屏显然更游刃有余。
分明一开始几人都倚仗着尘沨,但到了最后,不知不觉沈屏俨然拿主意更多。
尘沨他们不得不承认,比起他们仨,沈屏似乎娴熟有度,好像……这样的事情做得多了似的。
几人若有若无的视线沈屏不是没有感觉到,说到底他若不打算瞒着,旁人便不可能知晓,只不过尘沨他们没有开口询问,沈屏也懒得解释。
若是换在先前,这种事他也懒得掺和,不过现在知道谌妄就是谢疏,他心想:爱屋及乌罢了!
未有多久,遴选新弟子一事正式开始。
临到开始尘沨他们将几位长老请到上座,风清门大阵启了一半,沈屏挑眉看了眼,果然是大手笔,这法阵八个方位遍布,荡空了四周蜿蜒流动的灵力。
风清门原本光逾百尺的广场之上,慢慢浮起一块石面。
石面数十尺,上边咒文密密麻麻缠绕,符文看着有些眼熟。
尘沨站在身旁身侧,小声解释,“为避免有人作弊,这里的法阵与符文便是双道屏障,之前有一次新弟子遴选,便有人私自携带地灵天宝,法阵没能及时勘破,最后还是师尊出手才免于有人用这不光彩的手段入选。”
他指着石台周围繁复的符文,“此高台是师尊一力打造,上边的符文也是他用灵力镌刻,据掌门所言,可百年不削灵力,千年不损分毫。”
“倒是厉害。”沈屏勾唇。
一旦发现谌妄就是谢疏,沈屏对有关他的所有事情都格外多一份心思,这会儿他看着眼前的石台,眸中闪过一抹怀念。
其实只要细心看,一眼便能看出这些符文十分熟悉。
原以为时间久了,大抵是湮灭尽的记忆,可他一闭上眼,便觉事事还新,仿若昨日。
那时,各大宗门忙着除魔。
沈屏一连数月都是匆匆回来待上两日便再度不见踪迹。
就连宋渟在那段时日也乖顺得很,师兄弟二人像是不见隔阂,依旧能笑着打趣几句。
至于谢疏,沈屏唇角一压,那时他忙得脚不沾地,屡屡被诸事绊住脚,所以也只与谢疏完完整整待过一夜。
那时候……有很多事情便已经露出不少蛛丝马迹。
只不过,沈屏太忙了。
他忙到忘了谢疏生辰,忙到连一份生辰礼物都不及准备,更忘了……之前答应他,要听他说上一夜的话。
“师兄面上倦怠,这段时日你辛苦了……”
沈屏靠着小案,一双眼要阖不阖,谢疏端着一碗素粥并两样小菜走近。
见人回来了,沈屏阖上眼,唇角微动,“不算辛苦,只是诸事琐碎,倒是你,听长老说这段时日宗门全仰仗你来处理诸事,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
谢疏将托盘放下,自去取了一件衣衫披给沈屏,“长老说得有些严重了,宗门也没什么大事。”
其实是有事情的,但是谢疏忍住了,他想:再等等,等师兄忙过这一段……
他正发呆时,却未见沈屏忽然睁眼,起身走近,一根手指在他脸颊上戳了戳,“阿疏长大了……”
谢疏先是被他戳得一怔,而后又忍不住笑了下,“我早就长大了,莫不是师兄还觉得我年纪尚小?”
“长大了,也就有心事了!”沈屏说着一下握住谢疏的肩膀将他掰过身,而后下巴搭在谢疏左肩,瓮瓮道,“阿疏不能生师兄的气。”
这两句话都来得莫名其妙,谢疏都来不及解释前一句,后一句就将他弄得一怔。
谢疏不明白,只是下意识道,“我永远不会生师兄的气。”
“话说早了……”沈屏开口,吐息扑在谢疏耳畔,潮热难耐,谢疏脊背后窜起一股子热气,胸腔中像是被人大力塞进去一只野兔子,怦然作祟。
后知后觉地,他结结巴巴否认,“不会。”
“嗯?”沈屏下巴有些困,但是却舍不得离开。
大抵是这股气氛正洽,又或者他倦懒,反正只想二人这么贴着,最好谢疏也不要嫌他下巴硌得慌。
“师兄待我极好,再没有别的人这样好,所以不管师兄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不会生师兄的气……”谢疏回答得认真极了。
沈屏微微一动,偏着头看他,但奈何只有觑见他漂亮的下颌,仔细瞧,贴着颈项那边似乎还有一枚不甚明显的小痣。
这么看着,沈屏意识就有些飘忽了,他咂咂嘴,自顾自陈述,“阿疏,生辰安康,长乐如意。”
谢疏瞬间僵住。
不待他开口,沈屏起身,看着他的脊背,又道,“愿你多喜乐,长安宁。”
他终是忍不住,附手贴着谢疏肩后的骨,“这一次师兄先欠你一份生辰礼,待……”他暗自笑了下,“等过完这段时候,师兄有话要对你说,大概生辰礼也要等到那时候……”
“阿疏,再等等师兄……”
良久,谢疏嗯了声。
那夜二人说了会儿话,大多都是宗门内的事情,甚至还提及宋渟。
沈屏记得答应谢疏,待诸事一了,便将宗门交给宋渟,他们二人将去何处,也一并交给谢疏决定。
翌日,谢疏一如往常先沈屏醒来。
他指腹贴着沈屏的眉眼,却结结实实被抓了个正着,难得的面红耳赤,看得沈屏胸中炽热,直接将眼前的家伙掀翻,一条手臂将人制住。
“师兄……”一大清早,谢疏的声音还有些微哑,却听得沈屏心中软成一片。
他故作凶狠,“喊什么师兄,这里没有你师兄!”
“噗嗤”,话刚说完,沈屏先没憋住笑出声,他松开手,仰躺在谢疏身侧,自顾自笑,“越活越回去了……”
他看着头顶的床幔,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他不知道的是,谢疏一直看着他,哪怕现在只能看着他侧着的半张脸,那双漂亮的眸子中也只全然是他。
外边还有许多的事情在等着他,沈屏也不能继续拖延,便下榻随便收拾了下,推开门准备走。
“师兄……”谢疏将人唤住。
“嗯?”沈屏扭头,“怎么,要哭鼻子了?”他看着谢疏微红的眼尾,殊不知自己的眼眶比那人的还要红。
明知这一次也只是寻常的出去一次,但二人都有些莫名的哀伤。
大抵离别就是这样。
沈屏想,可能不知道哪一日才算重逢,所以此时此刻觉得重逢是要耗费不少思念的苦楚。
谢疏不言语,沈屏也做不到再挽留,不过就在转身那一刻,沈屏又回头了,他几步过来,抓起谢疏的手,用灵力画了一道符。
“这符是……”沈屏教给谢疏很多符的画法,谢疏却从未见过这样的。
“唔,”沈屏面上有些不自然,解释道,“是我自己研究的,先前没有名字,”他想了想,“就叫「牢」吧。”
“牢?”谢疏轻轻蹙眉。
沈屏松开手,转身大步离开,声音却慢慢传到谢疏耳际,像是耳语一般,“画地为牢,而打开这牢的锁和钥匙,都交给你。”
“小师弟,小师弟?”蓝玉的声音在耳畔炸响,沈屏一僵,抬头就见蓝玉一脸担忧。
他抱歉笑笑,“无事,方才想起一些旧事……”
他目光落到面前的高台上,蓝玉看他只以为他是想起初入门那时的事情,也没有多在意。
“蓝玉师兄。”沈屏忽然开口,迎着蓝玉看过来的视线,他问,“倘若有一个人情愿将自己全心交付到另一个人手中,不求回报,不问去路,甚至不在乎以后会发生什么……这个人对那个人是什么样的感情?”
蓝玉微微震动,“这样的感情……”他发现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可以形容。
“算了,”沈屏扯唇,“似乎对后一个人而言有些沉重了……”
“不仅仅是沉重吧,”尘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看着沈屏,“这样的感情弥足珍贵,站在前一个人的角度,我会觉得他能有这样的感情是对方值得,而后一个人……大概觉察到后会珍视吧!”
作者有话说:
小声bb一句,蠢作者写文没有任何向宝贝们传递爱情观,世界观的企图,所有提到和爱情和三观有关的话都只是当下情景服务于剧情人物的,现实中宝贝们要警惕各种「甜言蜜语」,「pua」啥的,千万千万要以自己为第一位哦!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