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等于三天要干完六天的量。
苏娘子自然是拒绝的,她还要留着命照顾一双儿女。
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绣坊东家,即便有些小本事,也抵不过城官家尊贵的夫人们。
反抗无用,再坚持不从,就该被夫人们怪罪了。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苏娘子简直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每天吃饭都是刚满十二岁的大女儿,一口口喂到她嘴边。
日熬夜熬,眼睛都熬的干涩生疼,几乎睁眼都难。
不过,总算是勉强把二十套裙子赶制出来了。
去给陈老板交货的时候,苏娘子眼睛上用了药,是缠着布被人扶着去的。
可陈老板却变了一副嘴脸。
“苏娘子啊,你这手脚也太慢了些,那些个夫人等不及,已经找了更好的绣娘,但你放心,你这二十套裙子我也收了,只是价钱可得少一些,我可不是有钱的官家夫人。”
原本一共能卖八十两的衣裙,被陈老板张口就压到了五十两。
二十两银子,够苏娘子一家吃用三个月。
又是自己一针一线,拼了命熬出来的,苏娘子自然不甘心。
“既然如此,这买卖便不做了,我绣出来的衣裙自然能按常价卖给旁的客人。”
可艮山城的人,并非水坎城民们一样淳朴。
有银子可赚,便不讲什么道德了。
陈老板哈哈大笑,从怀里掏出一张订单收据,拍在了桌子上。
苏娘子便傻眼了。
当初收十两银子订金的时候,收据上还写了具体的交货时期,以及交不上货该当如何。
此刻若是不把裙子卖给陈老板,便是要倒赔人家一百两银子。
并非是苏娘子不谨慎,而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不要脸的人,防不胜防。
双方是立过字据的,即便闹到衙门去,苏娘子也是有冤难诉。
……
“所以啊,这个案子就送到了岳大人手里,此事牵扯了两城百姓,自然要跟艮山城的城官说一声。”
沈乐安端起茶水喝了两口,总算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明棠皱眉,问:“那城官怎么说?”
沈员外冷哼一声:“他能怎么说,事情都是因为他府里的妾室争风吃醋惹出来的,便想着草草了事,不想声张出去。”
明棠此刻更关心此事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凝神问:“王江海怎么说?”
阮云华张口了:“于情于理,都该货归原主,收据作废。”
“对,侯爷说的对,但那王江海就不是个好东西……”
再不好也是朝廷命官,沈员外看了明棠一眼,连忙呵斥儿子:“乐安,住嘴!”
沈乐安委屈撇嘴,嘟囔:“最后不仅拿走了二十条衣裙,到现在货款都没送来呢,那姓陈的狗仗狗势,一看有人撑腰,便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岂有此理!”明棠气的拍桌,想了想又问:“岳大人没有出面去跟王江海说明吗?那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沈员外定定的看着明棠,回:“此事,岳大人也是身不由己,同为官僚,若是王江海在皇上面前说些什么,这水坎城怕是要换个城官了。”
毕竟皇上那个人整天除了吃喝玩乐,别的事是半点不上心,听风就是雨。
根本不会派人调查奏折上的事是真的假的,极大可能会直接下旨废官。
这也导致北安国的官员,上的快也下的快,流动性极大。
这么多年,岳维山要是不硬生生憋着气当王八,早被人拽下来了。
明棠自然能听出沈员外话里的意思。
也到了他该表态的时候。
视线转了一圈周围,不知何时,伺候的人都已经下去了。
整个膳厅只剩下桌前的四个人。
明棠看着沈员外,淡淡一笑。
“若是这般轻易就能换掉岳大人,那不如把整个北安都换一遍,到那时便清静了。”
话音落下,整个厅堂落针可闻。
沈乐安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眸子陡然亮了。
这世子比他想的有胆气啊!
他正要开口称赞,就见他爹抬手,示意他先别说话。
沈员外目光沉稳的看着眼前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
“世子说的如同换件衣裳那般简单,就未曾想过后果吗?”
后果?
明棠站起身,单手背在身后,笑的张扬肆意。
“若是成了,来日万民受惠,国富民强,我便是北国盛世第一人!”
沈员外跟着站起身,眯起眼快速追问:“若是不成?”
“那便不成!人生自古谁无死,我志在天下,绝不苟活!”
沈乐安急忙站起来,眼里是澎湃热血,高呼:“说得好!男儿志在天下,绝不苟活!”
阮云华直起腰身,看向沈员外,对方眼里也闪耀着激动的光。
“我早说过,他与那些人不一样,沈员外可以安心,我阮云华不会看错人。”
沈员外点点头,两手交握,拱手:“既如此,那便听从……”
“沈员外,你说错了。”
明棠拦着这人要说的话,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能臣服的手下人。
“这……”沈员外看向阮云华,有些无措。
明棠后退一步,朝着那边的人,沉声开口。
“今日,我是来诚恳的拜询阁下,可愿意与我结盟?”
“我们联手,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干北安一个国富民强,争天下以安太平,换万物以全新!
第149章 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去
“沈员外,这是结盟,并非收拢,你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我,而是为黎民百姓做事。
“换言之,我也一样!”
明棠无比期盼能生活在平等富强的环境里。
他厌恶强权,憎恶一切不平事。
说这些话,乍一听有些冠冕堂皇。
但这是在21世纪生活过的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因为在这样乌烟瘴气的天幕下,他喘不过气来。
瘦骨如柴的孩童,苍老难捱的街边乞儿,含冤受屈的无辜百姓。
无数人的呐喊和血泪,历历在目。
他装不成瞎子聋子,做不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一切权谋争斗,都是明棠所厌倦的,可他为了以后能活的心安理得,不得不做。
只要有一丝的希望,他都要搏一搏!
这一番话,听的沈员外老泪纵横。
他双手握住明棠的手,嗓音颤抖着:“有生之年……等到了,还是等到这一天了…….”
阮云华嗓音十分端正。
“众生渺小,众生的信念却不可估量,得民心以得万物,咱们终将枯木逢春,以待万物新生!”
“还有我!”沈乐安从桌子另一边绕过来,站在阮云华身边,“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有这份心!”
四人目光交汇,激动之情难以言喻。
在这一刻。
以万民之心集结的火把,已然初见雏形!
——
回去的马车里,明棠直接葛优瘫。
嘴里嘟囔着。
“总算是成了,累死了累死了。”
“刚才说的多大气,此刻背着人,便又如此了。”阮云华笑着摇头,“你倒是多变。”
“呵,要是我像你一样,在外面装的斯文俊雅,私下里还继续装,整天把心思都藏的滴水不漏,我得累死,像你这样的人,早晚心理变态。”
阮云华只当没听见,只是唇角勾起。
能这么顺利的跟沈员外联手,让他意外,也让他欣喜。
“没想到能这么顺利,我以为沈员外……”
“阮大,你说沈公子是不是有些奇怪?”
“?”
被莫名其妙打断了话,并问起这么个不知头尾的问题,让阮云华十分无奈。
“哪里奇怪了。”
“我也不知道。”明棠坐起身,回忆着刚刚送他们离开的父子俩,“就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嘶,就很奇怪。”
“他说他仰慕我。”
明棠八卦之魂冉冉升起,挑眉:“仰慕你?哪种仰慕?”
“还能是哪种。”阮云华笑起来,撩了撩头发,姿态端正,“敬佩我的斯文俊秀,经商治下,满腹经纶……”
明棠:“呵呵。”
“……”
阮云华不客气的回怼:“否则还能是仰慕什么?”
明棠笑的不怀好意,没回话。
心说——
弟弟喜欢男子,哥哥说不定也……
是吧,很有可能。
虽然这样想很不道德,但明棠还是觉得,如果能看见阮云华跟男子相恋,那一定很刺激!
阮云华也没有过于纠结这个问题,他转瞬想起另一件事。
“后日一同游山赏枫叶,过后咱们就往艮山城去吧,不要耽搁太久,以防皇城有变。”
结盟的人越多,走漏风声的危险就越大,耽搁不起。
明棠勾唇:“急什么,皇城里一切正常,我有眼线,我现在比较迫不及待想见见王江海,手痒。”
阮云华沉默一瞬,说:“岳大人最后是自己掏了一百两银子,补给了苏娘子,王江海实在可恨。”
“等着瞧吧,我有预感,那人绝不会只做这一宗冤案,等到了艮山城,秋收大典结束,我势必要闹他个鸡犬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