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宗手指缓缓捏紧。
斐然扬手。
啪嗒——
洋楼上的铁锁开了。
斐然摘下锁随手扔到一边,“钥匙丢了就再换一把锁, 小事。”
铁锁被丢在地上,如一块废铜烂铁,斐然推开门, 大摇大摆飘进去。
怔了一下, 斐宗眼睛微弯。
确实是小事。
一把锁罢了。
斐然以斐宗爸爸的身份在小洋楼住下了, 每天晒晒太阳喝喝茶, 生活惬意。
斐宗拎着茶壶出来给他续上时, 还在疑惑。
为什么一个鬼会喜欢晒太阳?
养生的枸杞红枣茶盛在透明的茶杯里, 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十分澄澈。
斐然端起茶, 与斐宗商量今天吃什么, “今天我们吃煎……”
“斐宗!”
斐然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尖利的女声打断,院子里的两人皆抬头看去。
是斐母。
栗色的短卷发显的她有些老态和刻薄,她拎着小皮包,穿着高跟鞋, 气势汹汹的走过来。
“花这么多钱把你送进学校, 学校出事了你都不知道给我打电话吗, 要不是警局打电话过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
她尖利的指尖伸手恨不得戳到斐宗脑门上。
“这所房子已经有买家看中了,谁让你回来的,我前段时间刚找人清理好,净给我添麻烦。”
斐母说着脸上带着不耐和厌烦,“也不知道你在学院学好了没,警察也是多事,管教个孩子都要去抓人,也不想想,你们这样的问题孩子出来,会给父母招多少事。”
斐宗拎着茶壶,垂眸站在原地。
斐母还在继续,“我又重新给你联系了一所国外的学校,你收拾收拾准备——啊啊啊!!”
斐母跳起来尖叫。
橙红色的热茶从她头顶浇灌而下,蓬起的栗色头发倏然贴在她头皮上,格外狼狈。
然而不待她再开口,一个鬼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空洞的眼睛盯向她。
“啊!!!!!”
斐母尖叫着后退,跌倒在地,她退缩着惊恐颤抖:“你,你……”
斐然自然状态下,只有斐宗能看到他,现在他打开鬼蜮,在他的领域内,斐母自然也能看见他。
斐母手脚发软的想要爬起来跑,然而无论她如何卖力都只能停留在原地。
鬼蜮内,黑雾凝成五指,拎住斐母的头发,拔地而起。
斐母头发丝拉着脸皮向上,整张脸像是在空中做拉皮,有种异样的恐怖。
斐然看着这个丑八怪,语气不善:“你说谁孩子有问题?再说一遍。”
斐母头皮像是下一秒就要被扯掉一般,疼痛难耐。
她下意识的求助斐宗,“啊啊啊……斐斐……宗,快……快救救妈妈……”
斐宗不紧不慢的倒了一杯茶,重新端给斐然:“喝茶,别为不相干的人生气。”
咚——
斐母骤然跌到在地。
斐然接过茶喝了一口,眉心微拧,心里冒出股说不出的躁动。
“这个丑八怪是谁?”
“以前是我妈妈,现在不知道。”斐宗转身看向地上的斐母,缓缓开口:“别想了,我已经联系过律师,财产会顺利完成转接,你们吃了多少都要吐出来,不想坐牢,就住手吧。”
他在看到钥匙不见时,就明白了斐母的想法。
她想他死。
想要他所有的财产。
可惜,他遇到了一个奇怪的鬼。
他们继承遗产的愿望破灭了。
斐母面色难看,“你在说什么,什么财……”
“爷爷说斐家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我还有几个月就满十八,或许,这几个月你可以想想如何在我满十八之前彻底杀死我。”
斐宗给自己倒一杯茶,端起喝了一口。
斐母此时已经惊慌无措,她还想再说什么。
旁边的斐然已经不耐烦了,直接一挥手,把这个女人甩了出去。
碍眼。
斐然端着茶看向斐宗,继续先前的话题:“中午吃煎鱼?”
斐宗迟疑了一下,“你会煎鱼?”
斐然空洞洞的大眼看着他,“你让爸爸去煎鱼?爸爸都已经成了鬼,还要给你煎鱼?你是想当逆子吗。”
斐宗:……
他也不会煎鱼。
灶台上,冷油烧热,裹好面粉的小黄鱼被扔进锅里,刺啦一声响。
斐宗戴着围裙在厨房煎鱼。
透过厨房窗户,还能看到在白色长椅上晒太阳的鬼,不知不觉他就多看了几眼,直到道一股味道传来,他低低头看看鱼。
糊了。
斐然不知何时飘到了他身边:“就这?”
斐宗:“……我有钱,我们可以点外卖。”
爷爷留下的钱,他这辈子也花不完,足够点外卖。
“外卖不健康,爸爸都做鬼了,你还让爸爸吃不健康的东西,果然,儿子都是没有心的。”
斐宗:……
没有心的斐宗满头大汗的炸糊了三次小黄鱼后,终于做出了成功的煎鱼。
饭桌上,斐然一边大口吃着外卖,一边对斐宗的小黄鱼做出了绝顶的赞扬。
斐宗把小黄鱼推到一边,夹起一筷子外卖。
煎鱼太咸了,完全下不了口。
为了能吃的小黄鱼,斐宗在俱乐部训练之余给自己报了个厨艺班,除此之外他还多报了一门拳击课。
如果再面临传古学院那样的境地,他的反抗将更加有力。
不过……
目前是斐母是拿未成年的他没办法了。
因为有人来接他。
傍晚的俱乐部门口,一个快带着两洞的大黑布,肩上背着他的书包,等在那。
夕阳透过他照下来,地上没有任何影子,却仍如在发光般。
斐宗嘴角微微翘起,迈步朝他走过去。
随行队友看到斐宗的表情,伸手揽住他的肩:“兄弟,不容易啊,终于看到你笑了。”
斐宗被送进那所学校的事,他们都知道,新闻闹出来时,震惊了一票人。
一开始他们只以为斐家不愿意让斐宗打游戏,但没想到会那么狠。
斐宗从学校出来后,教练和队长第一时间就去了他家。
他们本以为斐宗会不想再进战队,毕竟刚经历过那么糟糕的事。
哪知道,斐宗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恬淡,他说要去。
他的喜欢一如既往,世界的奇怪并不能改变他的想法,直到死亡。
斐宗有时会想,他可能也是个奇怪的人。
不过他是正常的奇怪,有些人是奇怪的奇怪。
现在又多了个奇怪的鬼。
斐宗看向飘在夕阳下的斐然。
他也是正常的奇怪。
斐宗和俱乐部的队友告别后,快步走到斐然身边:“你什么时候拿的我书包?”
斐然:“你扔炸弹的时候。”
斐宗也就看着温柔,打起游戏来,明明是救死扶伤的医疗兵,但弄死敌人却狠厉果决,被队友戏称为‘凶残奶爸\'。
斐然晃荡着身上的小书包:“你可以和你队友一样住俱乐部。”
斐宗:“不着急。”
他看向斐然,日常一问:“想起你是谁了吗?”
斐然噗的把书包盖在他头上,“要说几遍我是你爸爸。”这个崽怎么回事。
斐宗抱下书包,呵呵的笑,没有反驳。
两人迎着夕阳一路走往家走,路边草木茂盛,微风徐徐。
金秋十月,满目金黄,两人刚走到小洋楼门口,就看见穿着夹克衫站在门口的张志和,他头发推成了平头,五官立体起来。
张志和看到斐宗,一下就蹦了过来。
他扑上去一把抱住斐宗,“兄弟啊,我可算见到你了!”
这些天他一直被张母按在家养伤,几乎寸步不离张母的视线,憋死他了。
斐然空洞的两只眼睛在张志和面前晃了晃,张志和一无所觉。
“秋天就是冷的快。”他从斐宗身上下来,搓了搓胳膊,“走走走,我们进屋说。”
张志和拉着斐宗边走边嘀咕,“宗儿,你联系传古学院的同学了吗?你听说那个奇怪的梦了吗……”
传古学院出来的学生,在政府警方家庭的三方插手下,所有人都得到了完全的安置,再加上警方后续的不断跟进,有些变得激进的孩子和本身就疯狂的父母,都得到了及时的制止和治疗,索性没发什么不可挽回的惨案。
传古学院的学生们还自发建了一个群,互相帮助,互相监督。
张志和也在这个群里,无一例外,大家在群里都讨论起一个梦。
张志和把梦的内容简略的说完,问斐宗,“宗儿,你做梦了没?一样吗?他们都说是神灵现身,惩恶扬善,不少人把香都供上了!”
张志和激动的站到沙发上:“简直离谱,这世上怎么会有神,我们可是未来的接班人!”
斐宗瞟了眼张志和对面的斐然,“确实不是神。”
听到小伙伴的赞同,张志和顿时更来劲了,“是吧,我就说他——啊啊啊!”
张志和吓的从沙发蹦到斐宗身上。
“你是在说我?”斐然转了转他两个空洞洞的大眼。
张志和颤抖的搂着斐宗不放:“是、是幻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