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想到,南清弦并没有搭理他惴惴不安的问询,只是朝那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人说话。
“张阁主受惊了,这都是本座管教不严,内子胡闹,都是误会,还望张阁主海涵。”
景钰:“???”
不是吧,这人好像并不想追究这个什么狗屁阁主,还要客客气气把人送走?
可是,如果把这人放走,那他忤逆皇室的消息,一定会传回皇城,到时候皇上会不会一气之下,派人刺杀他?
就算不刺杀他,那平山王府里的便宜爹爹,也一定会受皇上不待见吧。
景钰傻了,真没想到这狗男人竟然会过河拆桥!
“不行,你不能把他放走,直接就地杀了或者关起来啊,他把我忤逆皇上的消息传回皇城,那我父王不就有危险....”
“他不敢。”南清弦没想到这还是个孝顺孩子,随意应了一句。
景钰猜不透这人心里的想法,又焦急的还想追问,最后是一边的白宸张口为他解惑了。
“他自己办事不利,若是把罪责都推到皇室郡主头上,只会让皇室怀疑他,并且厌弃他无能。”
嗯?
景钰点点头,恍然大悟:“这样也对,我好歹是皇室郡主,皇上没理由信一个江湖小门派,而不信我。”
南清弦走到张远扬面前,沉声威慑:“回去转告剑门宗,本座无意与你们为敌,但若是再敢挑衅....”
“我南清弦拼了教中基业,也一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张远扬吓得冷汗直流,如果是旁人说这话,他一定不信,并且狠狠嘲讽一番。
但眼前这人.....
这是当年领着魔教众人,厮杀一夜,残忍屠了三个门派满门的活阎王!
不止是杀人不眨眼,并且还能如疯狗一般,咬上就不松口,不死不休!
他眼中露出惧怕之色,领着身后都吓傻了的弟子,缓慢后退到门外。
看到周围的伏龙教人没有动手,他才敢用轻功一跃,快速钻进高墙外的树林中,逃命一般。
景钰看着滑稽场面落幕,这才松了口气,转头一看,他还捏着这人深紫色的衣袖,连忙撒手后退几步。
南清弦觉得,有很多事他都得再想想,朝廷的态度明显是容不下他了。
“阿肆,你带人追出去瞧瞧,确定他们的人都离开伏龙山,另外,从今日起,加强防守,不该出现的信,绝对不能出现。”
这是在暗怪姜肆监察不力,竟然让景钰在眼皮子底下跟外人通信都没发现。
姜肆脸上有些愧疚,点点头:“大哥放心,我一定严查此事!”
“阿宸,查一查江湖上最近起了些什么风波,密切关注剑门宗那边的动向。”
“是。”白宸点头。
南清弦安排好这些,就直接离开了,景钰在原地愣了几秒,赶紧追了上去。
第17章 呜呜,我不要脸,我要命
待客堂通往清风居的一路上,要经过花园和莲花池塘,池塘边绿柳垂垂,景色极美。
景钰提着裙子,在南清弦身边蹦跶着,话唠一样邀功。
“怎么样,我是不是做的很好?我帮了你,我还表明了往后不会帮皇家做事,你现在总该相信我了吧?”
“哎,南清弦,你别不说话啊,我好歹也是个郡主,虽然没什么权力,但我又没招惹你,你怎么老是对我冷冰冰的。”
“哎呀,你就把我当兄弟嘛,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要不这样,我给你寻几房妾室?个个娇美漂亮的那种。”
“......”
太多的喋喋不休,让南清弦头疼,训斥:“聒噪。”
他一向话少,又不爱跟人交谈,最烦长篇大论吵闹不止的人,于是猛地停下脚步,故意把剑柄往上一抬。
“你怎么还不理——嘶!”
景钰的鼻子直接磕在剑柄上,缓缓流出八字鼻血,他反应过来,一脸不敢置信。
“你,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啊,我没见过你这么难搞的人!软硬不吃,我帮了你,你也不跟我说谢谢!”
“还打我....”
越说鼻子越酸,眼泪都被剑柄打出来了。
他是真的委屈。
他在现代也才不过19岁,成绩优异,从小家庭美满幸福,没有受过这种挫折。
试想一下,一个好好的男孩子,突然穿越进了一本书里,告别了过去安宁的生活,每天还要憋憋屈屈穿裙子。
这些都算了,他只是想讨好一个人,努力的活命,他做错什么了?
百般被嘲讽,被忽视,被刺伤,还被掐胳膊伤口,伤口还没好,鼻子又被撞出血了!
往后的路还不知道该怎么走,满心的迷茫害怕.....
南清弦并不知道这一瞬间,身后的人都在脑子里想了什么,他也没感觉自己做错了。
他小时候跟着林长风生活在偏远山谷里,武功招式练不好,有的是人收拾他。
流鼻血几乎是常事,就连断胳膊断腿都不罕见,不时还要给钟凌芳当试药的小白鼠,不都过来了。
再说,身后这个又不是真的女子,他动手让他闭嘴,没觉得有什么过分的。
想到这里,他毫无心理负担,抬步就想离开,却突然觉得小腿一紧。
低头一看,脸色瞬间黑了一片。
景钰什么都不管了,心理防线直接崩溃,他坐在地上,抬手就抱住了身前人的小腿,死都不撒手。
“你喜欢打人,你们都有武功,你们都厉害啊,你打死我吧,最好是打死我,我就能回去了,我做错什么了要受这种罪....”
嚎啕大哭,鼻涕鼻血,眼泪妆容,全都糊成一片,蹭在了南清弦膝盖处的衣袍上!
“我警告你,撒手!”
南清弦从没见过这般没骨气的男子,即便他穿着女装,可也不能没有男子的骨气啊。
景钰这人才不要什么骨气,他只知道哭闹是最好的发泄方式,这段时间每天担惊受怕,他的精神线已经崩到极致了。
“我不撒手,堂堂教主,就这么殴打妇人,我不撒手,你打死我吧,我不活了!”
他越嚎越大声,洒扫花园的侍女们看的眼眶都红了。
她们从来不知道教主是个会殴打自己夫人的男人,一时间满是心疼如花似玉的教主夫人。
侍女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很清晰的落进南清弦耳朵里,他有些抓狂,可又不能直说这人是个男的。
毕竟若是传出去,伏龙教教主新婚,娶了个男夫人,那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地上坐着的‘小娇妻’还在嚎啕大哭,他这衣裳算是废了。
天知道有多想把这人一脚踹开,可他不能。
“好,我不打你,你撒手。”
“我不!你就打我了,你还掐我,你打我还掐我!不让我哭,可疼了,我还流了好多血....”
嘶!
掐人,打人,不让人哭出声,还流好多血!
周围侍女们讨论的声音瞬间高涨!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对话,是她们能听到的吗?
南清弦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脸色涨红,他窘迫又狼狈的抬抬脚,真的很想把腿上的人踹出去。
“你踹我!你是不是想踹我,好,你直接踹死我吧!”
“......”
景钰察觉这人就怕哭闹这一套,瞬间闹的更凶了。
要脸?
他能活着就不错了,要什么脸!
一个自小被教育遇到抢劫犯就把钱包给人家,不要反抗,保命要紧的人,他要什么脸!
眼看着围过来的侍女越来越多,看向他的视线里满是谴责,南清弦只能冷脸瞪了过去,把侍女们都吓走了。
景钰一看,周围没人替他‘撑腰’了,连忙见好就收,蹭蹭爬起来,仰头看人。
“你刚才说的,不打我了,对不对?”
“......”南清弦现在就很想打人,但还是忍了下来,生怕这人又趴地上耍无赖,他点头:“嗯。”
“那你也不许让别人欺负我,如果有皇室的人来找我麻烦,你要保护我,反正别的所有人欺负我,你都要保护我,可以吗?”
“....凭什么?”南清弦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景钰用手背擦擦眼泪,为了活下去,强行扯笑脸说出没骨气的话。
“你是我夫君啊。”
“......”
很多年以后,南清弦想起这一幕,还是会感叹良久。
初秋垂柳旁,少年绝色脸庞泪眼朦胧的望着他,眼中满是倔强,像只陷入绝地的小兽,拼死也要拽住他这根救命稻草。
你是我夫君啊。
听上去十分滑稽的一句话,却让人无法忽视话中的独孤一掷。
恍惚间,南清弦突然想到,若是当年自己身边也有能仰仗的救命稻草,他会不会成长成另一幅模样。
反正当下,他还没想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嗓子一紧就回了句——
“依你。”
“......”
景钰抽抽噎噎终于止住了哭泣,顺手又扯了眼前宽大的紫袍袖子擦鼻涕,一番动作行云流水。
“你,你别嫌弃我,反正都已经脏了,你脱下来我给你洗。”
这话说的毫不脸红,十分有理。
南清弦牙都快咬碎了,他一向爱洁,看着满身鼻涕眼泪的自己,暴虐的想杀人,反手就拽开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