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她过来做什么?”
“想让她跟师兄学习炼丹。”
艺书在乾坤袖里扒拉了两下,找出一枚玉简丢了过去:“我的炼丹心得都在里头,自己看吧。有不懂的,随便找个我问就是了,不必到禁地来。”
“谢师伯。”
大师伯全知全能样样精通,他的炼丹心得,必然有许多值得研习的点。
苗瑛捧着玉简,眼神灼亮,冷若冰霜的面庞蓦地有种艳光四射的感觉。
艺书复又合上眼打坐:“去罢。”
出了禁地,云灵月瞧着徒弟嘴角一直上扬,好似十分落寞地摇头感叹:
“要不是大师兄不收女弟子,你这丫头都想拜他为师了吧?”
苗瑛垂头抿唇,有些不好意思,但掷地有声地回:“师伯是师伯,师父是师父。”
仙、妖、魔三界剑拔弩张,在仙界,妖与魔一样,是会被群起而攻之的。
身为半妖,仙妖两界都没有苗瑛的容身之地。
师父破例收下了她,还帮她隐瞒身份,她感激不尽,绝对不会弃师父而去。
“徒儿只拜师父为师。”
云灵月心下熨帖,嘴上却道:“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一板一眼的。为师晓得你并非性子冷,而是自卑于身份怕被人看出端倪,如今师兄都没计较,你总该放心了吧?
“去熠灵峰玩玩,多跟年轻人打打交道,活泼些。修士讲究的就是个随心所欲,过分压抑本心,搞不好要生心魔,你可别落得小九那边的傻小子那样的境地。”
“谢师父提点,徒儿告退。”
苗瑛进了熠灵峰,还是难免紧张。
作为仙界第一人,大师伯的态度,通常代表了整个凌云宗的态度。
以往,大师伯对妖魔是见之必杀,其他人对妖魔也几乎是零容忍的。
如今大师伯对待妖魔变宽容了,她或许,不用再谨小慎微的了?
魔修、仙修都是人,关系相对来说还有调解的余地;妖是全然的异族,其他人真的能接受她的存在吗?
“听说你是个半妖。”苗瑛还在训练场入口处忐忑,九长老便扬声道,“你爹是个狐狸精?”
苗瑛:“……”
其他弟子:“男狐狸精?那一定很好看吧?”
“狐妖在妖界是比较高等的妖族,苗师姐的父亲应当很强,苗师姐是继承了父亲的修炼资质吗?”
“不一定,不管哪个族,总会有几个废柴的,苗师妹的母亲或许恰巧遇到了个靠脸吃饭的,应该是母亲更强。”
“也对。”妖族可怕,但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姐不可怕,一位女弟子亲昵地拉着苗瑛的手,“苗师姐入宗很早,还记得哪一方更强吗?”
父母对修士来说远不如师门重要,苗瑛回握着师妹的手,平静道:“我两岁入宗,对父母完全没有印象了。”
“我也是。”田辽插话,“师父说我是被丢在山门下的,冰天雪地,要不是他下山打牙祭,我可能会被冻死。”
苗瑛见他鼻青脸肿的,略显不解:“你这是……跟谁打架了?”
“师姐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田辽登时自闭,其他人边笑边回,“他是被心魔打了。”
“大师伯让他收服心魔,要不是我们搭手,他恐怕要被心魔收服了。”
听到外界谈论自己,田辽腰间挂着的小瓷瓶得意地跳了跳:“哼,你们这帮无耻之徒,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田辽愤怒地给小瓷瓶施了个禁言术,解释说:“我每天会把他放出来三个时辰做心魔教具和对练,今天他没有出瓶时间了。师姐对心魔好奇的话,得等明天。”
“原来如此。”得知自己的身份后,周围人都没有紧张,苗瑛便也放松下来,
“改天我让师父问问大师伯,倘若妖魂也能分离出来,就给你们长长见识。”
“啊?”田辽挠头,“不就是只狐狸吗?有啥好见识的?”
苗瑛:“……你小子是不是讨打?”
“都休息够了吧?”九长老执剑步入训练场正中,“继续讲凌云剑法第七式,化云,追求的就一个字,缥缈。”
“师父,缥缈是两个字。”
九长老一剑把田辽怼到墙上,继续演示:“缥缈,要轻,要灵,要像我这样……”
*
十天,飞舟终于回到了凌云宗。
艺书下了飞舟,一溜烟儿就回归了本体。
九长老来接人,眼瞅着邱霁和苍青被高悬于桅杆上都快成咸鱼干了,就吹胡子瞪眼的:“大师兄忒狠心,这还没审呢,就擅自上刑?”
“九师叔有所不知,”作为艺书的铁杆粉丝,一弟子主动帮忙辩解,“大师伯一放开两位师兄,他们就想跳船逃跑,遂只能出此下策。”
苍青入魔了,神志不清的确有可能做糊涂事,九长老盯着同样迎风招展的邱霁:“他又是犯了什么错?”
“邱师兄跟苍师兄是一伙的,为了帮苍师兄逃跑,多次跟大师伯刀剑相向。”
“还敢跟大师兄拔剑比划?”九长老震撼莫名,“这这这……欺师灭祖啊,大师兄竟没捏死他?”
弟子纠正:“没拔剑,只是比划。”
“怪不得,小兔崽子还挺机灵。”
以大师兄那脾气,敢拔剑,管你出于什么目的,他才不会跟欺师灭祖的蠢东西客气。
九长老捋了捋胡须,让人把桅杆上那俩咸鱼放下来,直接带到了刑院。
刑院那边没有保密,艺书次日便听弟子们讨论说,邱霁挨了九道戒鞭,苍青被罚在思过崖服刑三百年。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明天继续
第90章 修士5
邱霁是熠灵峰的大师兄, 他一回来,熠灵峰就更加热闹了。
九道戒鞭不要命,却会让他痛上好一段时间, 眼下他正趴在床上装死。
不过这并不能打消师弟们对大师兄的热情, 满屋子师弟围着他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大师兄你成功进阶出窍境了吗?”
“尚未, 待养好了伤, 我便闭关突破,准备充分的情况下,想来没有困难。”
“大师兄好厉害!是同辈中最厉害的, 以后一定能继承师父的衣钵。”
“我与师父不能做比,也不会继承师父的衣钵。”
“听说大师兄和师父切磋了几回,结果怎么样?能走几招?”
“还差得远,师父不让着, 一招都走不了。”
“哇,师父可真厉害!大师兄不要气馁,你早晚是能赶上师父的。”
“嗯。”
“大师兄这次下山遇到二师兄三师兄没?他们都一年多没回来了。”
“没有, 应当是在小秘境里没出来。”邱霁顿了顿,补充道, “不用担心,魂牌无恙,就证明他们性命无忧。”
“都聚在这屋干嘛?”到点了, 九长老照常来给弟子上课,“集体逃课, 你们也想挨鞭子?”
众人一哄而散, 急吼吼地冲向讲道堂。
九长老也转身欲走, 邱霁强撑着直起身:“师叔请留步, 苍师弟如何了?”
九长老平淡道:“背弃同门勾结魔修, 罚服刑三百年,全宗门都知道的事,你不知道?”
邱霁当然知道,只不过,“师叔不打算救苍师弟?”
救苍青?
九长老一瞬间以为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但很明显不是。
九长老疑惑反问:“苍青是被冤枉的?他没有背弃同门也没有勾结魔修?”
邱霁顿时十分失望的样子:“苍师弟是您的亲传弟子,他的为人您最清楚,若非心魔作祟,他必不会铸下大错。苍师弟是那么信任您,他坚信您会给他公平,可您随随便便就放弃了他。
“我一直以为九师叔是不一样的,我以为九师叔不像其他人那般没有人情味。”
什么叫随随便便放弃?
真随便就罚他九九八十一鞭,把他丢入魔界自生自灭了。
魔界环境恶劣,到处都是苦寒酷热、魔气肆虐的不毛之地,持强凌弱杀人夺宝都被看做是正道当行,那样的地方,难道比思过崖好?
送苍青入寒狱,已是九长老求情之后的结果,他本身就还抱着苍青能恢复正常的希望。
这样还叫没有人情味?
在邱霁看来,他必须痛哭流涕茶饭不思,背弃宗门帮苍青越狱,才算有所谓的师徒情义?
还有,那“没有人情味的其他人”,具体指的是谁?
九长老望向邱霁的眼神,逐渐深沉:“你是不是在不满,你师父对你没什么人情味?”
“九师叔多虑了,弟子对师父并无不满。”邱霁煞有其事地回,
“弟子与苍师弟交情甚笃,遂忍不住替他惋惜,他本应有辉煌的人生。”
“他的人生辉不辉煌我不知道,”此时的九长老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但你师父再怎么不称职,至少把毕生所学和修炼心得都整理成玉简交给你们了,至少给你们提供了最优渥的修炼资源。
“在不满你师父没有人情味之前,你扪心自问,你可曾对他展现过几分人情味?进入宗门这八百多年,你可曾回报过他一丝一毫?”
邱霁哑口无言,九长老犹嫌不够:“常常接触魔气的修士,极易催生心魔,邱霁,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