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成:……
他就知道会这样!
不过也没关系,他今天故意惹了母亲不高兴,母亲早看出来了,派出来抓他的人里,有武功特别不错的, 但有意外, 捞他离开不是问题, 他也绝对出不了事!
六皇子穿着夜色里不易被人发现的黑色斗篷,悄悄进了冯嫔的帐篷,一进去就怒了,越过满地狼藉, 扶起冯嫔:“到底怎么回事, 他竟然……竟然对你动手了!”
冯嫔被他扶着, 坐到榻边,轻轻拭去唇角血迹,微哑声音里含着嘲弄:“咱们这位皇上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六皇子咬了咬牙,在帐篷边寻了温水,蘸湿帕子,帮她清理小臂上的伤口:“到底出了什么事!”
冯嫔任他动作,微摇了头,柳眉微蹙:“丹药没送到皇上手里,不知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还是高公公在整我,方才说话间,没问出更多信息,暂时……只能认倒霉吧。”
六皇子给她上药包扎,尽管动作里带着克制,尽量不碰触对方身体,眼神里的东西却是藏不住的,那里有簇簇火焰在燃烧。
透过帐篷专门用来透气的窗隙,苏懋看的很清楚,不知不觉,握住了太子的手,紧紧的。
太子用力回握。
二人没有说话,也没有目光对视,但彼此心中已然明白,这两个人之间是否有私情,现在不能确认,但六皇子对冯嫔,一定有超乎寻常的感情,他在心疼冯嫔。
“嘶……”冯嫔蹙眉,“你轻些。”
六皇子手指颤抖了一下,咬紧腮帮子:“等我……等我以后……并不叫你再受委屈!”
冯嫔视线骤然冷冽:“六殿下慎言!”
六皇子直直看着她,片刻后别开了视线,没说话。
冯嫔闭了闭眼睛:“你为何会来?我不是说过,除非我叫你,不得擅自行动么?”
“就是你不让我来,才会受这样的伤!”六皇子压着嗓子,眼里燃着火,“你若出了事,叫我……我们怎么办!大事不谋了么!只是两颗丹药而已,以前又不是没短过丢过,父皇从不曾亲自动手,为何这次……难道是因为四哥的死?”
冯嫔冷笑一声:“同四皇子的死有什么关系?他何曾对任何人真心紧张过?会亲自动手,当然是因为急了……”她突然倾身,凑近六皇子耳朵,轻声道,“你记住,他时间不多了。”
六皇子先是因对方身上香气袭近,忍不住轻轻嗅闻,又因对方说的这话,突然绷紧:“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冯嫔放下袖子,盖上如玉肌肤:“咱们这位皇上不傻,会用丹药,当然是反复试过,认为没有问题才用的,这丹药也的确没问题,少量服食甚至有益健康,需要的不过是时间,时间累积,毒素一点点聚集,到了一定日子……呵。”
她轻轻一笑,眼尾含媚:“他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事,实则五脏六腑已经被摧毁,太医平日请平安脉,也只是会觉得龙体一日不如一日,大约是年纪老了所致,瑞今他开始为了吃不到丹药发这么大脾气,控制不住自己,估计没几个月好活了……”
“可他平日最宠爱你——”
“他宠爱的可不是我,”冯嫔媚眼如丝,“他只是离不开我。”
六皇子眼神微闪:“我观父皇对太子也没什么慈父之心,此次太子奉旨查案,我们要不要顺便……”
“不要。”
冯嫔眯了眼,态度坚定:“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想动手?生怕别人想不到你?晚一点,等等机会吧,倒是今日太后那里,叫我瞧清楚了一件事……咱们这位太后娘娘,藏的可深呢。”
六皇子一怔:“娘娘的意思是?”
“你过来些。”
冯嫔看着他,素手微抬,冲他招了招,六皇子耳根微红,慢慢了凑过去……
因为距离太远,这种悄悄话更为私密,声音压的更低,苏懋和太子并没有听见,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六皇子很听冯嫔的话。
二人的同盟关系牢不可破,且在这个关系里,冯嫔是主导者。
“……可记住了?”
“记住了。”
“那就早些回去。”
“可……”六皇子有些舍不得,“你到底有没有……谁!”
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有了动静。
冯嫔眼神示意,六皇子没敢再开口,深深看了她一眼,就戴好兜帽,快速从帐篷侧后门帘离开。冯嫔目光也在房间里快速掠过,猛然一顿,快步过去,将东西踢进了桌下角落。
被发现了?
不仅六皇子紧张,苏懋也紧张了起来,太子却并没有动,依旧扣着他的腰,大手拂开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个‘非’字。
非,不是,不是我们?
苏懋看向太子。
太子垂眸,终是没忍住,亲了下他的眼睛:“别怕。”
底下姜玉成可是惊的不行,差点露出形迹,还好长公主派出来的人给力,千钧一发的时候把他带开了,可惜纨绔小郡王就是纨绔,发现动静跟他没关系,还很有可能有大热闹看时,立刻脱离了暗卫掌控,重新跑到帐篷边,选了个合适的位置,偷听了起来……
你道谁来了,不是什么刺客,不是什么飞贼,是章皇贵妃!
她气势汹汹冲进帐篷:“好你个贱人,皇上面前都敢不说实话,你分明去过太子帐篷不是么!是不是你害了我儿!”
冯嫔淡定极了:“这大半夜的,姐姐不休息,这般无理取闹大动干戈,就不怕太后娘娘惩处?”
“本宫怕什么,太后罚禁足的是你又不是本宫!”章皇贵妃盯着冯嫔,目光阴戾同,“你敢不敢同本宫说,你去过太子帐篷!”
冯嫔:“姐姐说的什么,我不知道。”
“你还敢说你不知道!”
章皇贵妃目光掠过房间,似在寻找什么:“东西呢,你藏到哪里去了!皇上身边用度,你我都清楚的很,他来你这之前还没什么,从你这走衣角就蹭到了赤金砂,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你瞒不过我!”
“哦?”冯嫔看向章皇贵妃的视线开始危险。
章皇贵妃冷笑:“此次冬猎,一应用度皆由我调派,太子帐中用的什么东西,我最清楚,里面有一长条小几,高不足三尺,宽约一尺半,上有祥云雕花,以赤金砂点描,正合太子身份使用,所有人里,只他那里放了这小几!当时下面的人写了条陈请示,别的物件都不打紧,独此小几,乃是新制,刷的金漆尚未全干,正常使用不要紧,若大力磨蹭,其上赤金砂恐会掉,我想着这不是什么大事,谁会专门去磨蹭它,便没管,不想你竟真干了这种事!”
“怎么,是悄悄过去想要勾引太子,还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惊惶之下碰到了这个小几,在身上留下了痕迹,又在今日蹭到了皇上身上?我倒是小瞧了你,之前怎么看都没发现,却原来早就换过衣服配饰,生怕落下什么把柄?可惜雁过留声,水过有痕,终于还是叫我发现了!”
“你分明就去过现场,我儿是不是你杀的!还是你看到了,谁杀了我儿子!”章皇贵妃上前,恨恨看着冯嫔,“我可同你交底,我只想寻到杀我儿子的真凶,只要你同我实话实说,我可允诺你安全,此后绝不动你!”
冯嫔突然笑了:“你即怀疑我是杀人凶手,怎会让我好好的,你这允诺,自己不觉得好笑?”
章皇贵妃眯眼:“只要你敢说,我自有方法分辨你是说谎还是实话!”
“四皇子屡次对我不敬,为了你这个娘亲,做计陷害我多次,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你!”
“我劝姐姐你,”冯嫔阻了章皇贵妃的话,目光凌厉压迫,“还是好好想一想,怎么同我说话的好,想好了,再来谈。”
章皇贵妃盯了她良久,目光如刀锋寒戾,冯嫔任她盯,不但未退,还唇角微勾,笑的妩媚,意味深长。
对峙良久,章皇贵妃退开了:“我会再来找你的!”
先是皇上,后是章皇贵妃,前者低调但敏感,后者高调气势汹汹,哪一个似乎都不能忽视,冯嫔这里瞬间聚集到了大量目光,人多眼杂,已经不太适合停留。
想做的事也算有了收获,苏懋和太子也准备暂退。
从树上下来容易,跑出一定范围却并不简单。
苏懋不会武,也不懂得隐蔽技巧,怎么从风向和微雪中分辨有利方向,只是感觉周遭气氛越来越紧张,可能稍不注意,就会被发现。
太子却从容的很,哪怕空中已经开始飘雪,他脚步也无丝毫滞涩,似乎天生就能从风向和雪花飘飞的缝隙里嗅到守卫气息,轻巧的避开,无声的纵跃,似在河水中轻点而过的飞鸟,静谧掠翅,转瞬远离,连那一点点出的痕迹都,迅速被新落下的雪盖住。
慢慢的,离自己的帐篷越来越近。
苏懋安下心来,看看左右:“……不等小郡王么?”
太子脚步未停:“他方才打出了信号,今夜不便再过来,一切明日再说。”
说完,看着苏懋略意外的眼神,多解释了一句:“不是他自己打的,是他身边的护卫,长公主派来的,武功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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