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人指尖轻轻蹭了下他的唇瓣。
叶则伊愣愣地盯了他几秒,看见他眉眼间浅浅的笑意。
他觉得,邵闻濯……是故意的吧。
对方收回手,仰起头喝了口咖啡,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那种强烈又暧昧的压迫感几乎将叶则伊的呼吸逼停,叶则伊目光停顿一瞬后迅速离开。
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老板,小叶哥,你们今天起这么早啊?”
夏艾锦准时达到别墅,抹了一把头发沾着的几滴水渍,朝大厅走:“外面雨下得太大了,路上堵车好严重啊。老板,咱还去公司吗?”
邵闻濯移开视线,死气沉沉地盯了夏艾锦几秒,叹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喝了口咖啡:“嗯。”
夏艾锦对搅扰了他家老板兴致一事浑然未觉:“好嘞,那我去看看合适的出行路线,今天到公司估计会一点晚。”
今天周末,叶则伊每周都会休息一天。
况且今天下了这么大的雨,邵闻濯还要去公司?
叶则伊刚浮上来的情绪忽地沉了下去,手里的咖啡变得索然无味。
邵闻濯看了眼手表,将最后一口咖啡饮尽,看向叶则伊:“阿则,我该去公司了。”
叶则伊继续垂眸喝自己的咖啡,只是淡然地哦了声。
邵闻濯放下杯子,觉得叶则伊状态有些不对,沉默了下又说:“我今晚会早点回来。”
邵闻濯这是在为昨晚晚归的事情懊悔,给他承诺么?
沉下去的情绪又一点点冒出头来,叶则伊点点头,又哦了声,片刻又补充一句:“知道了。”
——
邵闻濯今天有不得不出门的理由。
阎厉清早给他打电话,说查到邵泰宁资金链出现了问题。
一直给邵泰宁的股份做资产担保的银行,忽然受到法院通知,要进行一次资产清查,短时间内没法拨款了。
这来的太突然了,不知道是董事会的哪位神仙在背后给邵泰宁使绊子,但从邵泰宁接手游乐场项目开始,邵闻濯就知道他这块蛋糕没那么容易吃。
目前来看,邵泰宁处于很危险的境地。
他当然要给他的好叔叔,再添一把火。
股权整改的计划他谋划了几个月,这个时候实施再合适不过了。
会议室里所有人忧心忡忡,邵闻濯一进门,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他。
他笑了下,开门见山地说:“各位叔叔这些年都兢兢业业为东洲做事,只要所有资产占有合规合法,这次调整不会受影响的。”
他的话说得直接,却也充满了震慑力。
这场计划从提出到实施只经过了一个晚上,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有人甚至自乱了阵脚。
会议从上午一直进行到了晚上,经过核算调整,董事会股权结构出现了变动,有几位年近半百的副总瘫软在会议桌上,汗如雨下,在确凿的数据面前,没有人敢提出质疑。
最后的结果是,原本的二十人会议变成了十五个人,其余有元老级董事主动退居二线,由公司新任的高管接替职务。
而这几位新任的高管,无一不是邵闻濯亲手提拔上来的亲信。
这群老狐狸当然明白,邵闻濯这是在杀鸡儆猴,明目张胆地清肃董事会与他对立的股东。
此时已经入夜,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唯有墙壁上挂钟滴答的响声证明着时间正在流逝。大家早就筋疲力尽,但是却无法离开会议室,都在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邵闻濯坐在会议长桌的首座,指尖缓缓点着桌面,神色平静。
而座位离首席位置最近的邵泰宁,是集团董事会除了邵闻濯和邵宏康之外最大的股东。平日里他总是温和沉静,不疾不徐,此刻却丝毫没有了往日掌控集团那般神券在握的从容,脸色灰败得吓人。
接下里,该他接受「宣判」了。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只剩下了滴答滴答的走针声音,像极了人心跳动的节奏。
半晌,邵闻濯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室里焦灼的气氛,他沉冷地看着邵泰宁,莫名地笑了下:“三叔作为邵家人,一心牵挂着集团未来发展的方向和重点,不知道三叔对于我今天实施的计划,怎么看?”
邵泰宁眉宇间掠过几丝惊疑不定,但还是镇静自若地回答:“你是掌权人,又在国外进修了两年,肯定有自己的独特见解,你的决策我当然支持。”
邵闻濯点点头:“我听说,三叔最近在跟国外一家财团洽谈并购案,这项工程涉及到数亿资金,怎么没提前通知我一声?难道没打算走公司的渠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诧异地看向了邵泰宁。
邵泰宁神色明显一愣,但随即又恢复如常:“那个项目还没启动,这不是在观望中嘛,没有眉目的事情我怎么好意思跟你开口。”
“原来是这样啊……”邵闻濯目光锋利,“那等项目切尘埃落定之后,您记得让人跟集团报备一声,我也好准备资金和人力,您说是吧?”
会议室陷在沉默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搭腔。
邵泰宁表情略显僵硬,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你说的是。”
邵闻濯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心计和嗅觉却远超于他的表象,确实是低估他了。
本以为邵闻濯给邵泰宁来了个下马威,不料接下来他话锋一转,说:“三叔这二十几年来为集团呕心沥血,目前着手的游乐场项目又是集团今年的大型投资,实在是劳苦功高。我作为邵家晚辈,让出两个点给三叔,各位叔叔没有意见吧?”
这话一出,会议室陷入哗然。
一晚上没吭声的蒋鲁生直接坐不住了:“没开玩笑吧?送两个点给邵三爷?那以后邵三爷就是集团第二大股东了?”
邵闻濯无视在场所有质疑的目光,说:“二叔今天没来参加股东大会,这事儿我跟二叔商量过了,他没有意见。”
邵闻濯和邵宏康是集团最大股东,两人达成了一致的意见,那在场的人还能说什么。
所有人各怀心思,却都只能闭嘴。
当然这个决定,最忐忑的却是邵泰宁。
他实在不懂邵闻濯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会议结束是晚上八点多。
邵泰宁离开集团,他儿子已经等在车库,见到邵泰宁就笑着恭贺:“爸,会议上的事情助理都跟我说了,天大的喜事儿啊,恭喜您了,那我是不是也能早日升到集团了?”
邵泰宁捏了捏眉心:“不知道邵闻濯搞什么花样,我总觉得莫名的心慌。”
“这能有什么事儿?”
邵泰宁闭眼靠在座椅上:“董事会忌讳一家独大,拿到游乐园项目后本来就有人想搞我,这么一来,盯上我的人就更多了。”
——
车子驶出集团时,雨势越变越大,黑蒙蒙的暴雨笼罩着这座城市,透着一种汹涌湍急的沉重感。
车外的雨声震耳欲聋,偶尔有几道闪电划过,将整个城市照得亮如白昼。
邵闻濯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的暴风骤雨,脸上带着少许不耐,又垂眸看了眼时间。
“老板,雨太大了,前面实在太堵了。”
夏艾锦忐忑地说:“这么下去,到家估计还得一小时。”
邵闻濯眉心微皱,目光冷锐深邃。
他答应阿则今晚会早点回家的。
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留下来值夜的佣人接过邵闻濯沾了水渍的外套。
邵闻濯问:“阿则睡了吗?”
佣人说:“少爷在后边休息区,您要先用餐吗?”
“不用。”
邵闻濯径直朝着休息区去,这边是休闲娱乐的地方,邵闻濯看到影视间隐隐透出些灯光,他走过去推门而入,发现屋子里的荧幕上正播放着关于世界建筑的电影纪录片。
房间里响起细碎的人声和音效,光影忽明忽暗。
叶则伊躺在背对门口的沙发上,盖了一条薄毯,身体微微蜷缩,单薄得像个初长成的少年人。
他已经睡着了。
邵闻濯站了几秒钟,轻手轻脚地走向沙发,微微俯下身子。
叶则伊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嘴唇轻抿,整个人显得脆弱而又漂亮。
邵闻濯怔怔地看了他片刻。
一整日的紧绷和疲惫在这时松散下来,被另外一种翻涌的情绪取而代之,浑身的细胞都开始叫嚣。
他克制住自己,伸手轻轻拿走了他身上的薄毯,这时叶则伊警觉蹙了下眉,倏然睁开了眼。
两人近距离的对视,叶则伊先是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眉宇间的冷戾才缓缓退了下去。
“你回来了?”
他低哑地问了一句,但并未动作,仍旧保持呆愣的姿势,还有点惊魂未定。
“嗯。”
邵闻濯顿了顿,又稍微凑近了些,几乎能触碰到叶则伊的鼻息,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眉心很轻地蹙了下:“阿则,你喝酒了?”
叶则伊揉了揉脸,恍惚地哦了声:“开了瓶你珍藏的红酒。”
邵闻濯静默两秒,伸手轻柔地抚摸叶则伊的头发,手掌顺着后脑移到肩背,紧接着顺势将叶则伊圈进怀里,把人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