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换啊。”她“体贴”的说。
路进瞪她。
她嬉皮笑脸,还要扮鬼脸。
路进猛地站起来:“我鞭子呢?!我鞭子呢?”
回应他的是路筠肆无忌惮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爸爸你电视剧是不是看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明明只有搓衣——”她卡住了。
乔心一手拽着路进,一边冲她似笑非笑看了一眼。
“……”
“……”
父女俩乖乖坐回原位,像是幼儿园排排坐的小学生,手放在前面,背挺的笔直。
做爸爸的哼一声:“你刚刚说的什么共享什么,别胡扯了,尽胡闹。”
“我明明是紧跟时代的步伐。”做女儿的不认输,就是声音小的很。
“就你这小短腿,也能跟上时代步伐?别步子太大扯着……咳咳,闪着腰吧。”做爸爸的开嘲讽。
做女儿的不乐意:“您别以己度人了。”
“……”做爸爸的一时没反应过来,略一琢磨,哪哪都不对劲,“你——”
乔心咳嗽了一声,打断两人小学级别的斗嘴:“筠筠说的也有点意思,不过,协商总得是要我们大人来的,小孩子不要下掺和,好好学你的习——上次你考了第几名来着?”
路筠脸一下子苦了起来:“……我们换个话题吧。”
“这个话题聊不得?”
“上次是我失误,我就英语没考好!没有什么代表性的!”路筠努力争辩。
“上上次你语文发挥失常,上上上次你被数学拉了后退,”路进在一旁凉凉补刀,“你有哪次可以稳定发挥的吗?”
路筠想冲他做鬼脸,到底没敢:“……其实总是有一门失误,也算是一种稳定吧。”
路进眉头抽抽:“你这成绩,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跟打地鼠似的,打了这头探出那头,补习班都没法报。”
“报什么补习班,说好的快乐高中呢爸。”
“考不上大学我看你快乐不快乐。”
“你真没劲。”路筠冲他做鬼脸,“我要去睡觉了。”说罢踩着拖鞋往卧室走,“哐”的关上房门。
路进嗤笑一声,懒洋洋的撇那房门一眼,路抗战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他的膝盖,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卧下,“喵”了一声。路进挠挠它的下巴,半眯着眼睛不做声。
乔心看他一眼,摇了摇头,她平时早对丈夫和女儿十几年如一日的斗嘴场景司空见惯,今天不知道怎么,却突然想起来很早以前,路筠刚刚学会说话那会儿,两人第一次斗嘴的场景,于是忍不住轻笑起来。
“怎么?”路进问。
“想起来筠筠学会说的第一句话。”她答。
路进也想起来了,他漫不经心的说:“哦,我记得,她第一句学会说的是‘爸爸’。”
乔心诧异看他一眼,惊异于丈夫的厚脸皮:“……你是不是记少了个字?”
“什么字?”路进反问,“好爸爸吗?”
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是臭爸爸吧。”
路进:“……是你记错了。”
“是吗?”乔心说,“我怎么记得你们俩还就着这个问题吵起来了呢?”
“我?”路进指指自己,脸上写满了“胡说八道”四个大字,“跟刚会说话的小孩吵?……你绝对记错了,她怎么跟我吵,用芭比娃娃跟我吵吗?”
“哦,那一定是我记错了吧。”乔心温和的笑着,将耳侧的头发别过去,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毕竟当时的吵架内容反反复复只有六个字,一个坐在地上不停的喊‘臭爸爸’,一个站在那硬怼‘烦人精’,用六个字吵到筠筠口渴大哭结束……”她笑的更加甜,瞟一眼路进,“你肯定没这么幼稚,这么无聊,这么像三岁小孩,唉,一定是我记错了。”
“……”路进把猫一抱,再往旁边一堆,无视路抗战疑惑的喵喵声,背影僵硬地往浴室径直过去,“……太晚了,我也要洗洗睡了。”
乔心笑出声来,她拍拍手,冲着路抗战唤了几声,猫慢悠悠越过来,被她抱在怀里。她垂着眼眸,柔软的手指拂过猫的脊背,猫咪舒服的昂起头看她,乔心点了点它的鼻子,自言自语也带着几分慵懒:“……真不知道筠筠怎么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以后跑丢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大街小巷的喊你……”
在女人细语中,夜,深了。
*
夜深了。
依旧有人未曾入眠。
关家老宅早就熄了灯,只等着梦的到来。
黑暗中,关曦穿着藕色的真丝睡裙,借着窗畔月光无声下楼,自行取了瓶红酒,就在厨房里,亲自给自己斟了一杯。她坐在柜子上,长裙上移,露出与月光同色的脚踝,酒光晃动不定,像倒映了她眼底的光。
窗外树影婆娑,她想起遇见的那女孩,想起她无忧无虑的脸庞和从容潇洒的身姿,想起两段人生就因为十几年前的小小错误就此交错。想起她的开朗和友好,是她最憧憬最希望却最无法成为的模样,那指尖温度,好像刹那一寸寸点燃。
她手指蜷了下。
她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觉得嘴里发苦,十几年人生像一场笑话。
怎么办?
……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占据她人的身份,享受不该属于自己的资源?不,这不是她。她接受这么多年的教育,不是为了做这样一个小人。关曦是骄傲的,她应该永远骄傲,绝不堕入卑劣。
黑暗中关曦瞥见门口黑影,狗的眼睛亮的像探照灯,乍一看去有些吓人。她养的阿拉斯加,活泼,热情,爱拆家。和关和平截然相反的狗,退役军犬毕竟寿命有限,关曦失去了人生的第一个闺蜜,不打算用另一只和她一样的狗代替她。
关曦瞥了一眼,没去管它,又喝了一口酒。
——她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努力回想桌子里那一叠报告,平实的语言简易的描绘了两个人的前半生。能够教出路筠那样的人,这对父母应该很不错吧。关曦惆怅的想,酒已经见了底,她干脆一口喝完,惆怅中仿佛失去了味觉,喝不出那酒是涩是甜,是欢欣还是苦闷。
她有一点害怕。尽管试图挺起胸膛,闭上眼睛却想到即将面临怎样的场景——那些同龄人只会加倍嘲笑她,屈辱,难堪,孤独——想到这里,关曦几乎想要转校了。
她的手有点抖,颤巍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瓶好酒就这样被你浪费了。”有人在黑暗里这么评价。
她手一抖,杯子从高高的柜子上跌落,还好那人反应极快,接住了坠落的杯子,酒却撒了大半。
她垂着头,闭上眼睛:“大哥。”
关越“嗯”了一声,把高脚杯放下,又去取了一只杯子来,示意关曦。
关曦吸了口气,屏住呼吸,给他倒酒,瓶口抵着杯沿,抖啊抖,抖到磨出咯吱咯吱的玻璃响动。
关越目光沉沉注视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酒满了。
他倚着橱柜,离关曦很近,慢慢摇晃着杯子,半晌开口:“这好像是第一次我们兄妹喝酒。”
关曦笑:“因为大哥你本来就不怎么喝酒。”
“你还没成年。”关越说,眼神冷飘飘的,“本来就不该喝酒。”
“是红酒,”她低声辩解,“度数很低的。”
大狗不知何时卧在两人的脚畔,趴下了。
两个人都沉默。
他们都不是擅长言辞的人,两人年龄差了八岁,虽然说长兄如父,可自打成年忙碌起来之后,关越就没有什么时间去照看这个妹妹,平日交流本就不多,此时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
月光寸寸落在身侧,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俩再没有对话,就着月光树影,将酒一点点喝完。
酒劲一点点窜上来,关曦觉得有些眩晕,终于有了睡意。她兀自笑了下,又去拿酒瓶,被关越按下:“别喝了。”
“哥——”
“回去睡觉。”
关曦动了动嘴角,放弃挣扎,把杯子一放:“……好,知道了,这就去。”
跨过厨房门时,却听见关越的声音,平静,沉稳。
“你永远都是我妹妹。”
——所以,别怕。
第10章 路筠
周一是犯困的日子。
路筠提着书包去上学,路上遇见一大堆打着呵欠有气无力的学生,耷拉着眼走在校园里,这呵欠仿佛会传染,路筠也忍不住跟着打了一个,觉得自己十分疲倦。到了教室一看,更是躺倒了一片,除了赶作业的奋笔疾书一脸用功,其他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因睡眠不足而出现的“冷漠”二字。
路筠个子高,坐在倒数第三排,往那一坐,作业一掏,几只手立刻四面八方伸过来,差点把练习册扯成六边形。
“谁拽坏了谁赔啊。”她也一脸冷漠,往椅背上一靠,“抄完了记得帮我交给组长,别被老班发现。”
“行行行。”夏益从她后面成功夺过练习册,“你的练习册你做主,谢了筠姐,赶明儿请你吃麻辣烫。”
路筠摆摆手,又打了一个呵欠,趴在桌上睡觉——大清早六点起床真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