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谢安不以为意道:“不会?你昨夜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什么关你屁事!”
“不是我?”
“你……”谢书辞一愣,“你怎么知道?”
谢安气定神闲,“你说梦话了。”
谢书辞呼吸一滞,一簇火焰瞬间烧到了头顶,“我……我那是做梦,不能控制的!谁、谁让你老是勾。引我。”
谢安拧眉,“我什么时候……你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
谢安道:“我没有。”
“是,你没有,你只是在考验我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的自制力!”
谢安不认同地抿紧唇,“是你在先。”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
“汴州,客栈,犬妖。”
谢安冷不丁地抛出几个关键词,谢书辞一下就回想起了,在客栈那夜,犬妖突然出现,他正在沐浴受了惊吓,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就往外跑,还贴在小瞎子身上不愿意下来。
这么一说,当时自己里面什么也没穿,好像、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勾。引他的嫌疑。
想通了,谢书辞立刻倒打一耙,“那怪你心智不够坚定,我是在考验你。”
“……”
拌完了嘴,谢书辞没忍住往他那边瞟了一眼,心里猜测不知道小瞎子是什么个意思,怎么突然就承认了呢?他难道也……
谢书辞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你怎么突然承认了?”
“不是突然。”
“你可拉倒吧,之前不还装得若无其事吗。”
谢安淡定非常,“你没问过我。”
“我不问你就不说啊?”
谢安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
谢书辞半信半疑,见他不再说话,干咳一声,问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谢安避而不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们……”谢书辞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这算是两情相悦?”
谢安本想点头,可是不知又想起什么,点头的动作顿了下来。
谢书辞立刻心中一紧,直勾勾地看着他,心想这人不会是想吃干抹净不认账吧?那可不行啊,他谢小辞可不受这委屈!
谢安淡淡:“说不上,毕竟,我不及你阅历丰富。”
谢书辞歪头,“我阅历怎么丰富了?”
“李家小少主。”谢安想了想,又道:“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谢书辞:“……”
“哎呦,我又不喜欢他们,再说了,我还没嫌弃你是个瞎子呢。”
谁知谢安一听,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就要起身离开,谢书辞笑吟吟地抱住他的胳膊,打趣道:“着什么急啊?我就是开个玩笑嘛。”
谢安被他拽着坐了回来。
谢书辞道:“我不嫌弃你,你也别嫌弃我。”
谢书辞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对了,你是怎么进入识海的?”谢书辞忽然问道。
谢安一怔,几乎有那么一个瞬间,想将自己的身份脱口而出,最后却还是忍了下去。
“不清楚。”谢安道。
谢书辞松开他的手臂,疑惑地拧着眉头,难道是因为碰到了紫息的姑娘的头发?不然仅凭小瞎子一个人,根本不可能进入许颐的识海啊。
可能是刚和小瞎子把话说开,谢书辞脑子有点不够用,想着想着不知道怎么又回到了小瞎子身上。
他俩这就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怎么一点真实的感觉都没有,也没像想象中的轰
轰烈烈,小瞎子这态度,跟普普通通吃了顿晚饭似的。
“想什么?”见他许久不说话,谢安问道。
谢书辞支起两条膝盖,手托着两腮,颇有些迷茫,“我也没谈过恋爱啊,咱俩现在算怎么回事?”
谢安被他问得一愣,他口中的词汇千奇百怪,但隐约能猜到是什么意思。只是,这个问题,他并不知晓该怎么回答谢书辞。
谢书辞没经验,他也没经验。
就算曾经见过,也对此不感兴趣。
谢书辞越想心里越没底,干脆转过头看着小瞎子,说:“我跟你确认一下。”
“什么?”
“你——是喜欢我的吧?”
“嗯。”谢安颔首点头,停顿片刻,“喜欢。”
“噢。”
有了谢安的回答,谢书辞顿时安心不少。
听见他平平无奇地回答,谢安又不乐意,微蹙着眉,“那你呢?”
“我?”谢书辞眨巴眨巴眼睛,“谢安,你他妈心里有点数行不行?我要不喜欢你,我让你亲?”
“所以,喜不喜欢。”谢安似乎非要从他嘴里撬出这两个字。
谢书辞看着他异常认真的表情,心尖儿像是被一道清风吹过,酥酥麻麻,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歪了下身子,靠在他的肩膀,笑盈盈地说:“喜欢,特别喜欢,非常喜欢,最喜欢。喜欢到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不止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想在一起。”
谢书辞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但是小瞎子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仿佛只要他承认一句,就可以在谢书辞身边垒起高高的城墙,让他放心大胆地表现自己。
听了他的话,谢安眸光一动,心跳骤然加速,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盘旋在心头,让人轻飘飘的踩不到实地。
其实,也不难形容。
这种情绪,叫喜悦。
只是过去他从来不曾感受过这种情绪,所以对它十分陌生。
言语是比情感更要虚无的东西,他本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更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话产生任何波动。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心,在喜悦,因为谢书辞的一番话。
在喜悦的同时,一股疼痛牵扯着五脏六腑,随着乱窜的灵力冲撞着他的身体,仿佛要活活将他从内部撕裂。
像是有一根绳子缠绕在他的心脏上,绳子两头在不断地收紧,似是打算将他的心脏挤成肉泥。
“嗯。”谢安强撑着精神,应了一声。
不!萧寻,你不该这样!
你修的是杀戮道,你要杀尽天下人,任何人都休想掌控你的命运!
你不应该、不应该因为他……
他?谁?是谁?
脑海里忽然响起无数道声音,如果几千几万只蚂蚁在他头顶攀爬,他厌恶极了,想不顾一切毁灭这些蝼蚁一般的东西!
可是……。可是……
可是,谢书辞说过,他没有权利断绝别人的生死……
不,为何要听他的?
萧寻,阻碍你的人不是都死了吗?杀了他,杀了他!让他成为祭品!你就可以更早、更早的……
喜欢?喜欢是什么?
没有意义的东西,趁早斩清不是更好?
胸中翻涌着戾气,像是要将他的胸膛刨开,可是不行,谢书辞还在……
“你怎么了?”
谢书辞抬起头,发现谢安脸色煞白,身体竟然在小幅度颤抖着,他立刻紧张了起来。
谢安咬紧牙关,将脑海中混乱的思绪压了下去,“没事。”
“没事?”谢书辞狐疑道,用手抚了下他的脸,“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谢安一把扣
住他的手腕,力大无比,像是生生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嘶——”
谢书辞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干、干嘛?”
“我有点渴了,帮我拿水来。”谢安道。
谢书辞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但是不敢耽搁,“那你等我一下。”
谢书辞转身跑进了船舱。
也就在他离开的一瞬间,谢安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洒在老旧的船板和他的衣角上。
额头渗出冷汗,浑身冒出掺杂着血丝的黑色灵力,裹挟着无尽的杀戮之气。
似是不想被人发现,他将戾气压缩在周身,可现在他急于一个宣泄,在不断的隐忍下,眼底血丝遍布,目光掠过两岸矗立的青竹。
竹林间飞速掠过几只竹鼠,谢安两指并拢,化灵力为剑刃,朝林间掷出两道剑气,竹鼠“吱”一声,被剑气撕成了碎片,留下一摊血肉模糊的痕迹。
然而,谢安还没来得及缓上一口气,几道身影从林间一跃而出,其中一人手持一把落日长弓,箭尖对准谢安,右手一放,箭矢“咻”的一声撕裂虚空,直指谢安的眉心。
谢安眉眼一厉,还来不及有所动作,箭矢在空中便被一道灵力劫下。
谢安一手挥净地上的鲜血,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谢书辞刚走出船舱,就看到箭矢飞向谢安,他心中一颤,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催动灵力挡住了空中的飞箭。
“你们是什么人?!”谢书辞怒问道。
司空信二人一犬听见动静,纷纷从船舱内跑了出来。
只见几名身负弓箭、戴着面具的男子轻盈地立在竹尖,冷眼看着货船上的众人。
手握落日长弓的修士目光在船上众人身上流转一圈,掠过司空信和柳大壮二人时,稍作停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仅仅只是一瞬间。
司空信在看到修士手中的落日长弓时也愣了愣,旋即皱紧了眉头。
落日长弓,是浮屠境内逍遥门主家三弟子——邓林阴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