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深宫之中,手足相残是常年不变的主题。但是季如梵和季如菻两姐妹相互依靠也是不争的事实。她们在这寂静又冷漠的宫墙之中,始终紧紧依靠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阻挠,都不曾想过与对方疏远。无论是谁处于低谷和迷茫,另一个人都会无条件地去相信和支持。
褚之遥如约到了丞相府,宋丞相早已等在那里。这是褚之遥在丞相府里得到最高礼遇的一次,从她落轿到入府,无一不体现着她在宋丞相心中地位的变化。
“褚之遥参见宋丞相。”
虽然此前已经打过照面,但这一回褚之遥算是正式拜见宋丞相。
“褚公子不必客气。今后我便称呼你为之遥,不知你可愿意?”
褚之遥当然不是傻子,听到宋丞相这样说,就知道这是在跟她套近乎。可是她又有什么值得堂堂丞相来主动向自己示好呢?宋起民的病也已经开始好转,要表达殷切之情此时也已晚了。那么显而易见,这是其他人的意思。
放眼朝廷,能够让宋丞相如此听命的,还不就只有高高在上的那一位吗?但是褚之遥也不意外,她来丞相府之前已经从季如梵那里得知了皇上的态度,现在再看丞相的表现,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褚之遥对于宋丞相的动机很明了,可是褚之遥的表现却引起了宋丞相的深思。当褚之遥离开后,他才隐约想起此前派人前去南城打听褚家的背景带回来的消息,而一个久远的名字渐渐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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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宋起民的身体有了明显好转, 但是泽公主还是不肯轻易放他出宫,于是想念孙子的宋丞相只得频繁来探。好在皇帝现在对宋家看得很重, 特地恩准在宋起民养病期间,宋丞相每隔三日都可无需申请就能入宫探望一次。这已经是外臣可以获得的最高恩赐了, 宋丞相心中很感恩。
“起民, 你跟爷爷详细说说关于褚之遥的事情吧。”
倚靠在床头的宋起民唇间终于有了血色, 这么多年来,宋丞相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孙子脸上有了正常人的气色。这跟从前那些用昂贵药材拼命吊住一口气是截然不同的,没想到闵玉的医术如此了得,如此看来褚之遥的家世背景绝对不简单。
因为在京城,显赫的人家数之不尽,却很难招揽到闵玉这样的高人, 甚至是连太医院这样汇聚了天下医术超群者的地方,都无法让闵玉驻足。那么远在南城的褚家,又是凭借什么而让闵玉甘愿守在那里十几年?
“爷爷, 你想了解褚之遥的什么事?”
宋起民知道爷爷绝对不会无故问这些话, 肯定是对褚之遥有所想法。虽然他跟褚之遥的感情谈不上深厚但也算是君子之交, 不免有些紧张。毕竟褚之遥很单纯,心思也简单, 他不愿对方被牵扯到复杂的朝政中去。
宋丞相看见孙子一副想要保护褚之遥的样子, 不禁失笑。
他平静地解释起来:“起民你别担心,爷爷没有别的心思。只不过这些日子褚之遥在丞相府的表现让我有些意外,这孩子的确有些天赋。”
“怎么说?”
宋丞相笑笑,说:“这孩子虽然对京城的事情了解不多, 但是特别聪明,许多东西,你只要说一遍,下一次她就能懂。而且啊,还特别会以此类推,举一反三,和你倒是有几分相像。”
宋起民听到爷爷夸赞褚之遥,刚才悬起来的心才稍稍放下。
“只不过,这褚家的背景,恐怕不是我们之前想的那么简单。毕竟,她姓褚。”
宋起民听爷爷这么一说,心思也跟着沉静下去。过了一会儿,他眉头微皱,带着不确定的口吻说道:“前朝,施相?”
宋丞相对于孙子的聪明向来满意,现在宋起民的身体好转,头脑依旧机灵,简直就弥补了他心头最大的遗憾。
“很有可能是前朝施丞相的后人。当年施相的千金不就是嫁给了首富褚玉瑭吗?”
宋起民依旧不太敢确信,虽然说都是姓褚,也都是经商,而且祖上的确是大富之家。可是同一个家族还说得过去,但未必就一定是施家千金这一脉。
“但是前朝褚家商号历经多番变故,褚之遥未必就是我们所想的那样。”
宋丞相微眯起眼,意味深长地说:“到底是不是施相的后人,就要靠你去问了。”
这一日的探视,宋丞相交给孙子一个重要的任务,那便是探明褚之遥祖上的真实身份。可是这看似简单却十分难办,毕竟宋家之前动用了这么多资源去南城打探,也未曾将此事查个清楚。
但宋起民知道,这不仅仅是爷爷的意思,肯定也是万岁爷的顾虑。从前皇上看不起褚之遥的出身,自然对于她的底细不会太在乎,因为褚家对皇帝根本无法构成威胁。可是现在不同了,皇上显然已经开始考虑让褚之遥来当裕公主的驸马,那么这个驸马到底是什么来头,肯定要查得清清楚楚。
别说是祖上三代,就是祖上十八代,恐怕也要被翻个底朝天。宋起民想起褚之遥的样子,又想到爷爷刚才的话,不由得轻轻叹息。
这一幕正巧被屋外走进来的季如菻看到,她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宋丞相才刚走,你就叹息。我这里让你住得如此不愉快吗?”
宋起民死里逃生,加上这一次是真地看到了重生的曙光,自然也不会像过去那样的态度。季如菻对他的心思,他都听说了,说一点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的心里也不是坚如磐石。
“咳咳,我没有不愉快。”
季如菻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不高兴。她动作熟练地将药放在桌上,又用托盘里的另一个碗盛了小半碗出来,一只小勺轻轻巧巧地在碗里翻转。自从宋起民到她这里养病,她就成了他的专属喂药人。
不知不觉,泽公主的喂药动作已经这么熟练了。这在过去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宋起民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越来越柔软。
“你若是真想回丞相府,就认真喝药。早点恢复了,也就能早点出宫了。”季如菻将碗递了过去,语气依旧很平静。
宋起民伸手将药接过去,现在他的手脚都开始恢复气力,已经可以自己喝药了。而季如菻则会每天坐在旁边看着他将碗里的药都喝个干净才会离开,但这一日三次的服药时间,季如菻一次也没有耽搁过。
“回到相府也只是暂时的,我迟早是要回来的。”
宋起民说完这话,便开始低头认真喝药。可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却撩得季如菻的心里翻江倒海,她努力憋着,静静等待着宋起民将药喝完。可是脑子里却一直在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忍不住地揣摩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起民将碗喝了个底朝天,才依依不舍将碗还回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开始期待每次喝药,虽然他从小就与汤药为伴,对于这种苦涩不已的液体完全麻木。但是他从季如菻手里喝到的药,分明有一种甜的滋味。
“今日爷爷是让我去把褚之遥的身世查清楚。”
宋起民漱完口,说起了正题。
“褚之遥的身世不就是南城褚家商号吗?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丞相府上心?”显然,季如菻也从中察觉到了异常。
“爷爷说,褚之遥很可能是前朝施相的后人,要我去验证清楚。我想,这应该也是皇上的意思。”
“父皇对于前朝的施相十分推崇,虽然是前朝旧臣,可是父皇依然会不时地以施相的治国之道来训诫朝臣。若褚之遥真能与施相搭上关系,倒是一件好事。”
宋起民点头认同。在这件事上,他跟季如菻的观点是一致的:都希望褚之遥能够顺利当上裕公主的驸马。
“不过我估计褚之遥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祖上有这样显赫的过往。”联想到褚之遥平时的表现,宋起民表示从褚之遥身上下手恐怕找不到答案。
“知道真相的,也许只有南城的褚老爷了。我会派人去南城仔细打听的,只是这事还需要裕公主配合。”
说完,宋起民示意季如菻靠近一些,在她耳边又说了些话。最后等他把正经的事情都说完,却突然不想结束这样的距离。季如菻等了半会儿,见宋起民不再说话,正要开口问他。
不想却在脸颊感受到一个突然的吻,轻柔得令她以为是错觉。可是她的大脑却清楚地告诉她,这不是错觉,更不是微风拂面引起的瘙痒。而是宋起民在她的脸上,落下的印记。
“公主,这些日子,谢谢你。”
季如菻羞红着脸,脑海里全是宋起民的这句话,有些木然地离开了他的房间。
关于宋起民中毒的事情,闵玉没有再说太多。但是这个毒究竟是怎么中的,又是什么人想要对丞相府不利,都成为了众人心头的一块石头。可是闵玉不想说,谁也不敢去硬逼她说什么,大家对她能够医治好宋起民的病,都心存感激与敬畏。
“之遥,你难道就从来没有好奇过褚家的历史吗?”
“闵大夫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你到京城这么久了,现在就快要当驸马了。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