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一恒怎么办?忠远侯府怎么办?梵儿,你自幼跟在朕身边长大,你不会不知道这些事情的重要性。也不会不知道你这鲁莽的决定,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皇帝的语气越来越重,虽然没有厉声责骂,可是每一字每一句都重压在季如梵的心中。
身为裕公主的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呢?正是因为顾虑到这些,前世的她,即便在婚礼筹备期间仍然无法对袁一恒动情,却依旧决定遵循父皇的旨意,代表皇家下嫁到侯府。
可是顺从的她,得到的又是怎样的结局呢?
“这个褚之遥有什么好?朕派人打听过,褚家在南城的产业的确丰厚,可是你是朕最宠爱的裕公主,你会缺钱吗?你会因为褚家有点钱便下嫁吗”
皇帝的火气很大,说这话的时候,简直就是痛心疾首。仿佛自己精心栽培的一颗玉雕小白菜,趁他稍不注意的时候,就被一头野猪给拱了。
“褚之遥的经商能力一般,品性更是不值一提。悔婚不说,还公然抢夺对手生意,这样的人,你到底是看上了哪一点?”
季如梵静静听着,并不反驳,父皇口中的褚之遥,的确一无是处。或者说,在许多人眼中,褚之遥除了命好,生在褚家别无长处。
“父皇,因为我喜欢她,我喜欢褚之遥,所以我才要嫁给她。”
第62章
季如梵这说辞可不是在父皇的重压逼问之下得出的,可以说从她决定邀请褚之遥一共回京那刻起, 她就已经在琢磨要如何回答父皇了。毕竟跟在父皇身边多年, 这个问题她早已料到。
“梵儿, 你出了一次宫, 去了一趟南城, 难道就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是裕公主,是忠远侯府的未来儿媳, 你是从小就已经有了指婚驸马的!”
龙颜大怒, 这在御书房里并不是第一次上演。可是这却是季如梵第一次感受到父皇扑面而来的火气,几乎瞬间就要将她吞噬。即便挺直了腰背,她仍是微微摇动了身体。
“父皇,儿臣着实对袁将军没有感情, 这么多年来,儿臣尽力了。可是褚之遥不同, 儿臣自坠马苏醒后, 心中就一直被这个身影都牵动着,这是缘分。”
季如梵这话说得十分投入,加上当初出宫时,她就是这么对父皇说的。如今这个理由回过头再看,倒也说得过去。皇帝怒火上涌但也没办法否认这话。
“就算你心中另有所属,你也应该先禀明。没有朕的旨意,你竟然敢擅自成亲,梵儿,你知道你这样的行为, 意味着什么吗?”
怒气逐渐被另一种语气替代,季如梵的心底感觉到了凉意逼近,这是一种天子之威。
“你胆敢公然违抗圣意,不顾皇家礼仪,与商贩成亲,无论哪一条,梵儿你的罪责都不轻。你如今站在这里,是想要朕如何处置你”
“儿臣自知罪责难逃,但请父皇能再多给儿臣一些时间,让儿臣将此事的重要内情禀明。”季如梵毫不犹豫地再次跪了下去,十分彻底,地板竟然传来了闷响。
别说跪的人了,皇帝听了那声响,心中都觉得不忍。毕竟这个女儿他是真心疼爱的,当初坠马后也是因为疼惜她整日精神不济,才会答应她出宫南游。结果闹了这么一出荒唐的剧,他也有责任。
“你说。”
季如梵心中暗喜,终于等到父皇愿意听自己陈情了。看来距离扳倒袁一恒又近了一步,不过她并不着急,因为袁一恒的把柄她并未搜集到,如今手上也只有一个马王。
“父皇,儿臣此番前去南城,一来是为了解开心中的谜团,二来就是为了抓捕马王。但儿臣在抓获马王之后才得知,原来他竟与袁将军有所往来。”
皇帝目光一凛,没说话,示意季如梵继续说。
“马王是南疆一霸,手上的战马资源丰富,如今边境战事吃紧,朝廷数次追加粮饷,而很大一部分的银两都被用于采购战马。袁将军也购置了不少战马,可是却并未将这些马运到战场。”
皇帝的脸色开始起了变化,抬手让季如梵起身说话。
“谢父皇。”季如梵没多啰嗦,就算膝盖疼痛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难受,继续说:“儿臣怀疑袁将军利用朝廷军饷,购置了战马却占为己有。”
此言一出,皇帝的脸色彻底变了。
季如梵知道这件事,定是触动了父皇。毕竟不可能有哪个皇帝会如此心宽,自己在前线作战的将军用朝廷的钱买了大批的战马却没有派上用场,其中就有很多门道了。
可是季如梵还没来得及心生喜悦,就听到父皇冷峻的声音。
“梵儿,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
季如梵皱眉,她似乎在南城的时间久了,跟褚之遥轻松打趣相处惯了,一时间竟然忘了父皇的忌讳了。
“儿臣并非有心妄议朝政,只不过这件事非同小可,儿臣才斗胆继续追查了下去。”
皇帝想了想,问:“你去南疆找马王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袁一恒的事?”
季如梵果断摇头,这个问题绝对不能说是。要不然后面的一切都解释不清楚了。
“是因为儿臣坠马的事。那匹马便是来自于南疆,虽然是一等一的精品,可是却与平日里的都不一样,所以儿臣才起了好奇心。”
“梵儿啊梵儿,只可惜你不是男儿。不然朕这江山啊,迟早都是要交给你。”
皇上没再追问太多,有些事情,已经发生到了这一步,再去追问之前的细枝末节就会显得多余。皇家的人,心思本就敏感活络,有些话只需稍加点拨就能想通,更何况是已经坐在高位多年的皇帝。
“既然袁一恒有可疑,朕会留意调查。但是你贸然成亲,毁掉婚约的事,不能以此为借口。朕因为你的任性,已经多日对忠远侯避而不见了,你让朕今后怎么面对他?”
要不是前世里撕心裂肺般的惨象,她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大胆到这个地步。可是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索性就硬扛到底吧,反正褚之遥她也带回来了,亲她也已经成了。父皇就算再生气,也不至于逼她休夫后再嫁。
关键是,她知道袁家未必肯接纳二婚的她。
“朕总是一再对你心软,是看在你母后的面子上。这么多年,你也从未让朕失望过。但这一次,梵儿,你真地令朕觉得很伤心。”
皇帝的脸绷得很紧,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比起对季如菻的责备,他显然更偏爱季如梵一些。
季如梵低着头,对于父皇的任何指责她都全然接受。可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不会后悔。因为她最最后悔的,就是前世里遵从圣旨,嫁给了袁一恒。
但她带着褚之遥回京,并不是拿着对方性命下注赌博,若不是有一定把握,她也不会将这个带给自己命运转机的人贸然带入虎口。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季如梵笃定,父皇心中一定会对袁一恒的行为有所怀疑。
“至于你说的袁一恒购置战马的事,朕要亲自审问马王。人你已经带回来了?”
果然,父皇该教训的已经教训,脸色该摆的也已经摆完了。现在父皇要开始处理袁一恒的问题了,季如梵这时才敢稍微松了一口气。
“已经收押在宫外的秘密之处,儿臣不清楚忠远侯府是否参与了此事,所以也不敢直接送到官府。”
皇帝略微点了一下头,说:“你这么想是对的,梵儿,如果袁一恒真的如你所说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那么你们的婚约,朕自然会作废。但如果这只是一场误会,你的婚事,要如何收场?”
季如梵对于袁一恒的丑事早就把握十足,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如今父皇问了,她毫不犹豫地就回答:“若是袁将军是被误会的,我自然会将驸马之位还给他,当做是我的赔罪。”
皇帝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
“哈哈哈,樊儿不愧是朕的女儿,的确能成大事。”
御书房今日的气氛一波三折,几度起伏,但季如梵最终还是安然走了出来。在回寝宫的路上,微风渐起,她才惊觉自己的身后传来阵阵凉意,繁复厚重的宫装,她早已穿戴多年,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装束,却仍然在这样的场景下,湿透了衣背。
在回宫的路上,她一直沉思,刚才临走前父皇的话。
“褚之遥你就给朕继续留在宫中,但是身份不能公开。至于将来要怎么处理这个人,就得看袁一恒的事情真相如何。”
这是一个好的转机,也是一个潜在的危机。父皇这话说得很有歧义,目的就是不把话说死。袁一恒若是有罪,驸马之名一定会被剥夺,可是这并不代表褚之遥就能顺利上位取而代之。毕竟刚才父皇提到褚之遥的时候,满是嫌弃的口吻。
看来必须要让褚之遥有所表现才能让父皇对其改观,要不然光是扳倒了袁一恒并不算是彻底解决问题。可是要怎么样才能让父皇对褚之遥刮目相看呢?论财富,褚家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跟国库相比吧,而且父皇不喜欢商人,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等等,我这是在想什么?我怎么会想着让褚之遥做真正的驸马?”
季如梵被自己的念头给惊到,自己最近总是不自觉地想到这件事,似乎在心底里就已经默认了褚之遥的驸马身份。难道说,自己是真地想要留下她,让她在宫里陪着自己?